那鞋子的主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缠绕其上的最后几缕顽固黑气,终于彻底消弥无踪。
那凄绝的怨毒褪去,留下的是一种清澈透明的悲伤,以及深深的……释然和不知所措。
“……无路……”
轻轻的低语,带着放下屠刀后四顾茫然的疲惫。
“有路!”祝无双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响起,她不知何时已将长剑归鞘。
她走上前,眼神纯净如同清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杂音:“心灯一盏,便能照亮往生路。放下执念吧,这位……姐姐。”
她顿了顿,语气更柔和了些,带着一丝纯净的怜悯和助人之心:“若是信得过,让道长为你诵一段《太上救苦经》,指引你重归轮回。待他日花开彼岸,又是一番新天地。莫要再为旧事,徒留在此,伤怀了千年。”
她的话语平静又蕴含力量。
阿楚立刻用力点头,双手合十,对着鞋子的方向拜了拜:“对对对!无双说得对!超度!专业的!”
她扯了扯晏辰的袖子:“快!铁蛋傻妞!快计算本市……不不,这附近哪个山头道观法力最强?查查那个什么‘度娘地图’古代版?功德值最高的道爷!”
铁蛋眼中数据狂闪:“检索中……匹配最优道教法事资源……请稍候……”
傻妞则直接一步迈前,靠近那双鞋,语气是平铺直叙的分析,却也带着一种异样的笃定:“空间能量场检测:目标时空锚点正在解析……怨气闭环消散……建议接入引导程序。道家法仪接引编码……符合度97。8%……执行?”
祝无双的话如同温柔的微风,终于吹开了那扇紧闭了千年的心门。
那最后的清澈悲伤在空气中盘旋了片刻,然后归于平静。
接着,一个带着叹息和微不可察感激的意识传出:“……如……此……有劳……”
这声音落下,那双曾经浸染了血与泪、承载了千年仇怨与绝望的嫣红绣花鞋,无声地动了起来。
不是瞬移,而是如同完成了最后的告别,缓缓地、倒退着滑向门槛。
每退一寸,那鞋的身影就变得透明一分,颜色也仿佛被时间的手轻柔抚过,褪去了刺目的红,变作一种温柔的、褪色的旧日红晕。
鞋尖离开发亮的门槛时,最后一丝实体也彻底化为虚无。
一阵极其微弱的、似乎从未存在过的暖风旋起,带着某种沉重卸下后的轻快,卷起地面上仅剩的几片落叶,轻柔地旋出了门口。
阳光透过客栈敞开的门框斜斜照射下来,门槛干净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午后一个迷离的白日梦。
大堂里寂静无声。
莫小贝探头探脑:“走……走了?”
李大嘴从柜台后面颤巍巍站起来,心有余悸地探出半个身子:“真……真不烧俺们店了?”
“走了。”铁蛋肯定道,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似乎也松弛了一分。
他习惯性地想抬手挠挠头,又放下了。
邢捕头第一个长舒一口气,拍着心口:“亲娘啊……总算不折腾了。这要是烧了我官袍可咋整……”
燕小六倒是一拍脑门,“哎呀!忘了问问她认不认识七舅姥爷家的鸡了!”
白展堂彻底放松下来,活动了一下刚才紧张时绷得发酸的筋骨。
眼神溜到阿楚晏辰那边,嘿嘿一笑:“我说二位,你们那冷笑话方案……还留着备用不?”
这话引来晏辰一个“你懂啥”的大白眼和空中阿楚飞来的一颗小花生。
“我的桌子!我的凳子!”佟湘玉突然发出一声哀鸣,打破了一室轻松。
她心疼地俯身查看桌椅上密布的针孔和细小裂痕,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一处桌角的缺口:“这得用多少紫檀木粉才能补上?大嘴!大嘴!回头给城里最好的木匠陈老三带句话!就说咱们这儿有大活儿!”
她指挥着,又瞪了李大嘴一眼:“还有!这些木屑残渣都得清干净!一滴那黑水都不能留!影响食客食欲!影响咱客栈风水!亲娘嘞,影响财路!”
“好嘞好咧!”李大嘴连忙从地上捡起他之前挥舞的汤勺,点头哈腰。
祝无双默默拿出扫帚开始清理。
白敬琪扶着吕青橙坐回长凳,两人对视一眼,都轻轻吐了口气。
脸颊上残留着经历险境的微红,又迅速别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