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敞亮,七侠镇的青石板路被晒得有些发烫。
蝉鸣一阵紧似一阵,钻入同福客栈敞开的门洞。
一个身影突兀地截断了门口倾泻而入的光线。
客栈里那点由杯盘碰撞、人语喧哗织就的热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住了脖子,猛地一窒,只余下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凝滞寂静。
那是个“女子”。
一身本该鲜亮夺目的大红嫁衣,如今却像在泥水里滚过,又被陈年的尘土腌渍透了,红得污浊黯淡,沉重地挂在她那单薄得近乎嶙峋的身架上。
裙摆下,一双小巧的、同样套着红绣鞋的脚,无声地踩在地板上,没留下半点尘埃。
她的脸,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青灰色,像是河底淤积了百年的淤泥,僵硬得没有一丝活气。
偏偏这张死气沉沉的脸上,嘴角却极其诡异地向上扯着,凝固成一个僵硬又空洞的微笑。
枯草般干涩、毫无光泽的长发,乱糟糟地垂在肩头。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眼眶深陷,眼珠浑浊,仿佛蒙着一层永不消散的浓雾,直勾勾地“钉”在客栈中央,空洞地扫视着前方,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某个遥远又虚无的点上。
她的双手,指甲长得离奇,尖端锐利如刀,泛着一种不祥的青黑光泽,就那么僵直地垂在身侧。
“额滴神啊——!”佟湘玉的尖叫声第一个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直往柜台后面出溜,手指哆嗦着指向门口。
“展…展堂!门…门…门没关严实啊?!”
白展堂的反应堪称电光石火。
他“嗷”一嗓子,身体化作一道残影。
“唰”地一下,人已经缩到了离门口最远的那根粗大柱子后面。
只探出半个煞白的脸和一只颤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亲娘哎!这…这…这影响仕途啊!不…不是,这影响寿数啊!关门!快关门!”
他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
郭芙蓉短暂的惊愕瞬间被熊熊燃烧的斗志取代。
“何方妖孽!吃姑奶奶一掌!”
她柳眉倒竖,气沉丹田,娇叱声响彻客栈。
双掌挟着凌厉的掌风,排山倒海般狠狠推出。
“排山倒海——!”
呼!
强劲的掌风鼓荡而过,吹得几张桌子上的碗碟叮当作响。
然而,那门口直挺挺立着的诡异新娘,只是头上那块同样破旧不堪的盖头,被这股劲风吹得轻轻掀开了一角,露出了更多那张青灰死寂的脸。
她的身体,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未曾飘动半分。
那空洞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漠然地“瞥”了郭芙蓉一眼。
“哗擦!”白敬琪的惊呼脱口而出。
手里的左轮手枪差点没拿稳掉地上,他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子弹。
吕青橙小脸绷得紧紧的,一个箭步挡在姐姐吕青柠身前,小小的身体里气劲鼓荡,随时准备发出她的惊涛骇浪掌。
吕青柠倒是异常镇定,鼻梁上架着的防辐射眼镜片后,那双酷似吕秀才的、充满探究欲的眼睛紧紧盯着新娘。
小手已经摸向腰间挂着的ipad,飞快地划拉着屏幕,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吕秀才则是一把将郭芙蓉往后拽,眼镜滑到了鼻尖也顾不上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芙…芙妹!不可造次!子…子曾经曰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这分明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