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腻的粗布褂子裹着个精瘦身子,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不安分地支棱在稀疏的黄毛脑袋顶上,尖嘴两边还留着几根象征性的胡须——这就是有来有去。
此刻他正挤在同福客栈那张快散架的榆木条凳上,小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天花板角落那个闪着幽幽蓝光的小盒子。
“仙家…法宝?”他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卷舌音,“小妖在下界钻营多年,从未得见如此造化之物!其光氤氲流转,非金非玉,究竟是何方神圣道场?”
那尖嘴一开一合,唾沫星子在午后的光线里横飞,活像个受了大惊吓的老鼠精。
他旁边杵着个更怪的主儿。
一身不伦不类的短打,料子像是某种乌沉沉、带着鳞片反光的皮子,腰里别着根黑黢黢的金属棍子,一头垂着几根纠缠的彩色细线。
这自然就是刁钻古怪。
他两条粗短的腿叉开站着,扬着那张铁青的、写满不耐烦的糙脸,嗓门像破锣:“吵吵啥!吵吵啥!就这破地方?连块能下脚的亮堂地砖都没有!还有啊——”
他那蒲扇似的手指头几乎戳到晏辰鼻尖上,“那光溜溜的铁鸟!敢在天上飞?定是妖孽所化!俺手里这‘惊雷’可不是摆设!”
说着,右手就恶狠狠地去摸腰间的黑棍子。
“哎!别动手啊兄dei!”铁蛋反应贼快,一个闪身横插在晏辰和那黑棍之间。
他今天套了件大花沙滩衬衫,绷得滚圆的金属胸肌若隐若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合金牙,“放松,淡定!我老板老板娘心善,看不得打打杀杀,容易心律不齐!再说了,”
他笑嘻嘻地拍拍刁钻古怪的肩膀,梆梆作响,那力道让对方一个趔趄,“你这‘惊雷’再猛,能猛过天上掉的馅饼…哦不,猛过我们老板娘研究的反物质小零食?”
刁钻古怪被拍得肩膀一沉,摸棍子的手也顿住了,铁青的脸更黑了三分,刚要发作,角落里又飘来一个含混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
“吵……吵死了……”古怪刁缩在一张瘸腿的小方桌底下,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
他穿着件沾满不明污渍、滑溜溜的袍子,袍子底下窸窸窣窣的,不知藏着什么。
几根触手状的暗影从袍角缝隙里探出来,极其敏捷地在一堆阿楚带来的五颜六色包装的“仙丹”(其实就是辣条)里扒拉着。
“这个…红的…像没熟的凤凰血…黄的…闻着像土地老儿放了三百年的裹脚布…到底能不能吃?代码…给个代码呗……”
他嘴里嘟囔着没人听得懂的碎碎念,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触须,颤巍巍地伸向佟湘玉放在桌上的、老掉牙的简易计算器(阿楚友情提供的古董级科技品),对着按键就是一阵没头没脑的猛戳。
屏幕上毫无章法地跳着乱码“&…%¥#@”。
“哎呦额滴神啊!”佟湘玉惊叫着扑过去抢救她可怜的“高科技”,“可不敢乱戳喽!这是阿楚给我学记账的宝贝!”
她心疼地一把拍开那只鬼鬼祟祟的触须,脸上心疼得直抽抽。
祝无双无奈地摇摇头,赶紧从厨房端了几碟新蒸好的、白白胖胖的豆沙包出来救场。
“我的个佛祖唉!”有来有去倒是被刁钻古怪掏出的黑棍子吸引了注意力,他一拍脑门,赶紧在自己那件油腻腻的破褂子怀里摸索。
只听得一阵叮呤咣啷的脆响,变戏法似的掏出来几片黑乎乎、形状不规则的铁片——看着像压扁了的破锅底,上面还焊着几根歪歪扭扭的铜丝天线。
他宝贝似的往自己尖尖的脑袋顶上一盖,再小心翼翼地用根布条勒紧,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幸好小妖有这引雷神针!看这凶光恶煞之地,指不定哪里就劈下天罚来!护我周全!护我周全!”
那顶“铁帽子”扣在他头上,滑稽得像个插了天线的土豆,两根天线颤巍巍地指向天花板,显得异常固执。
郭芙蓉看得那铁青脸的要亮家伙,柳眉一竖,哪里按捺得住火气。
“呀呵?在老娘地头上装犊子?”她袖子一撸,双手运足了气,“排山倒——”
“小郭!!”吕秀才在一旁眼疾手快,一把死死箍住自家婆娘的腰,急得鼻梁上的老花镜都滑到了鼻尖,镜片后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子曰君子动口不动手!动口不动手啊!这几位朋友虽造型奇特了些,但言谈举止似乎…”
他斟酌了一下词儿,“…似乎还有待教化?莫冲动,莫冲……”
“放什么厥词!”刁钻古怪终于按捺不住了,猛地一抽腰间的“惊雷棍”。
那黑棍子“嗡”一声轻响,顶部“噌”地弹射出两道刺眼夺目的、如蛇芯般不断吞吐变幻的鲜红色激光束!
炽热的光束在空中交叉、震颤,发出危险的电流嗡鸣。
刁钻古怪那张铁青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照着吕秀才和郭芙蓉的方向就捅了过去。
“呜哇擦擦擦!!来劲了是吧?!”白敬琪一看要动真格,那还得了?
这小子一个凌空后翻,“噌”地就从自己改良过、特意加了铜扣和皮绳的九分裤后腰带上拽出一把超大号的左轮手枪(晏辰指导阿楚用食品级合金特制的儿童无害玩具枪,纯唬人)!
动作快得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边忙不迭地往巨大的黄铜转轮里塞五彩“糖丸子弹”(特制水溶性糖果,打中即化),一边兴奋地嗷嗷叫唤:“小爷我在七侠镇飙车王的名号可不是吹的!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现代物理超度大法!砰!biu!哒哒哒!”
“敬琪!别添乱!”白展堂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几乎是“咻”的一声,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像一道灰色的闪电滑进那灼热的激光束和手枪瞄准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