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残存的、插入组织中的银色“触须”,如同失去生命的树根,肉眼可见地变得灰白、僵硬。
束缚住“张鬼手”的丝弦瞬间消失。
随着核心能量源的瓦解,之前那种如同勒进灵魂的剧痛也烟消云散。
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翻白的双眼恢复了神采,不再是浑浊狂乱,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清醒。
后颈处那个被切开的伤口,在阿楚迅速喷上的一层促进愈合的生物喷雾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
残留的几根断掉的银色触须,像枯萎的藤蔓,挂在那里。
后院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一阵轻快的背景音乐突然响了起来?
是铁蛋放的——一首旋律清新、充满希望的英文歌HereComestheSun(阳光来临)。
【What?生死时速后突然放歌?铁蛋哥你故意的?】
【神转折!手术BGM??气氛组满分!】
【这首应景啊!黑暗驱散,阳光来了!】
那音乐像是有神奇的魔力,冲刷着空气中残留的恐惧和紧张。
众人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少许。
“搞……搞掂!”铁蛋一拍大腿,大大咧咧地用东北腔报幕,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得意和真诚的祝贺,“手术成功!患者情绪稳定!音乐起!欢迎回到人间,哥们儿!”
他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
“张鬼手”,或者说,不再是那个被“鬼手张”之名束缚的躯壳。
他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悠远绵长,仿佛要把积郁在肺腑里几百年的污浊和梦魇统统吐尽。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动作还很虚弱笨拙。
傻妞和李大嘴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
他靠坐在花盆堆残留的木架上(破烂的花盆被龙傲天一脚踹到了墙根),眼神聚焦,缓慢地、一遍遍地扫过眼前一张张或关切、或好奇、或带着后怕的脸。
最终,目光落在了自己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上。
他抬起手,难以置信地端详着,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具身体。
指尖动了动,很自然地微微屈伸,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在尝试控制肢体。
那缠满指尖的银色丝线,在阳光下黯淡得如同死去的寄生虫。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阿楚,又看看晏辰,再看看悬浮在空中的那充满未来感的直播光幕和环绕四周的高科技器械,嘴唇翕动了半天,眼中涌起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自嘲的荒谬感。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却清晰许多,带着一种脱离樊笼的轻松和疲惫的余韵,“……我不是什么‘鬼手张’。”
他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这个事实带来的解脱感,然后指了指自己那已不再搏动的后颈位置。
“我叫张之维。外科医生。”他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异常真实的微笑,笑容有些苦涩,却又像被阳光照亮了黑暗森林后的释然,“来自……姑且算是另一个地方的2025年吧。被自己设计的‘生命潜能精神干预仪’……一个本该用来辅助深度唤醒植物病人的脑机接口……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顿了顿,眼神越过众人,望向同福客栈敞开的窗户外面那片依旧阴沉的天空,却似乎能看到更远的东西。
“‘鬼手张’……是我被迫扮演的另一个人格。一个被失控仪器强行灌输的中古时代江湖郎中的意识碎片混合体……一个在黑暗中挣扎、被饥饿和恐惧扭曲的怪物。我的本我……被困在里面……成了它。”
他看着自己被扶正的双手,眼神复杂。
“很感谢你们……让我找回我自己。那个造物……它把我和一个虚无缥缈的投影意识强行纠缠在一起……幸好,你们的‘科技’足够锋利。”
阿楚看着他,点点头,眼里是了然:“量子意识纠缠……反向夺舍。”
“张之维……”晏辰若有所思地重复,“这名字倒像个……医者仁心。”
张之维虚弱地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再次看向悬浮的光幕,上面滚动着各种各样的弹幕:
【医生叔叔受苦了!欢迎回到正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