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男人打绺的刘海往下淌,在客栈擦得锃亮的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像刚从河里捞出来,单薄的粗布衣裳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得近乎嶙峋的骨架。
一股子不属于河水的阴冷气息,混着若有似无的、类似铁锈和臭氧的怪味儿,随着他踉跄的脚步弥散开来。
他扶着门框的手骨节突出,抖得厉害,浑浊的眼珠扫过一屋子呆若木鸡的人,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黑洞…黑洞在追我!”
“哗擦!”白敬琪怪叫一声,手里的左轮差点走火,被白展堂闪电般一巴掌拍在手腕上,“小兔崽子!枪口别乱指!”
佟湘玉刚端出来的一碟子花生米差点全喂了地板,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颤巍巍指着来人:“饿滴神呀!这是打哪个水帘洞钻出来的?”
郭芙蓉下意识把吕青柠和吕青橙往身后一揽,警惕地眯起眼:“喂,你谁啊?报上名来!”
铁蛋一个箭步就跨到那男人面前,双眼瞬间亮起幽蓝的扫描光束,上下那么一扫。
“嘀嘀——警报!老板!老板娘!”他标志性的东北腔调都变了调,透着一股子金属摩擦的尖锐,“这家伙身上有反物质能量残留!数值还在飙升!搁这儿整人体炸弹呐?太邪门了!”
阿楚和晏辰原本凑在柜台边,晏辰正把一块剥好的松子糖往阿楚嘴里送,手指头还坏心眼地在她唇边轻轻蹭了一下,惹得阿楚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张嘴作势要咬。
铁蛋这一嗓子,惊得晏辰手里的糖“啪嗒”掉地上。
阿楚反应极快,反手就从腰间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包里拽出个银色金属圆盘,“啪”地拍在柜台上。
圆盘中心射出一道柔和光柱,瞬间在众人面前展开一个巨大的、悬浮着的全息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弹幕正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滚动。
【卧槽!物理老师没教过这个啊!反物质???】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黑洞都整出来了?】
【前排出售瓜子花生矿泉水!板凳已就位!】
【同福客栈新业务:承接黑洞防御工程?】
【这老哥看着像被八百只水鬼拖过河…】
【掌柜的!快算算打坏一张桌子得赔多少!】
【赌五文钱,秀才下一秒就要曰!】
“家人们!宝宝们!”阿楚语速飞快,对着悬浮屏幕中央一个不起眼的小孔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突发状况!不明身份男子携带高危能量闯入!自称被‘黑洞’追击!直播继续,安全第一!”
她顺手把额前一缕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那自称陈明的男人似乎被铁蛋的扫描光束刺激到,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和疯狂:“来不及了…它来了!它真的来了!你们…都得死!”
他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恰在此时,陈明身后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猛地向内塌陷、旋转!
光线像被无形的巨口贪婪吸食,瞬间扭曲暗淡下去。
一个直径足有半丈的、纯粹的、吞噬一切光与色的黑暗漩涡凭空出现!
没有声音,却带来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恐怖吸力!
离得最近的几张条凳“嘎吱”怪响着,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滑向那深邃的黑暗。
“我的妈呀!”李大嘴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蹭。
莫小贝柳眉倒竖,周身空气骤然降温,一层肉眼可见的寒气在她掌心凝聚:“敢在老娘地盘撒野?我的糖葫芦呢?谁偷吃了!”
白展堂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挡在佟湘玉身前,额角渗出冷汗,声音发紧:“葵花点穴…”
他手指疾点,几道凌厉指风破空而去,射向那旋转的黑洞边缘,却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就被吞噬了。
吕秀才的眼镜被骤然增强的吸力扯得滑到了鼻尖,他手忙脚乱地去扶,嘴里却条件反射般念念有词:“子…子曾经曰过…天…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此…此乃空间奇点之征兆乎?其吞噬万物,连光亦不能免…呜呼哀哉!”
郭芙蓉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没好气地吼:“曰你个头!躲后边去!”
佟湘玉从白展堂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手里死死攥着她的宝贝紫檀木大算盘,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声音都变了调:“饿滴神呀!饿滴百年老榆木桌子!饿滴景德镇青花瓷瓶!打坏的东西,照价…不!双倍赔偿!三倍!听见没!”
“哗擦!小爷我忍不了啦!”白敬琪热血上头,学着电影里的西部牛仔,潇洒地一甩他那不存在的长发(实际上是个小平头),左手猛地压下左轮击锤,枪口对准了那恐怖的黑洞中心,“给!爷!破!”
他扣动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