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地砖被履带刮出数道深沟,碎石和冰碴混合在一起。
客栈里弥漫着铁屑摩擦后的焦糊味和低温寒气带来的清冽刺鼻感。
大堂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
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佟湘玉抚着胸口心疼地念叨:“额的银子啊……额滴地砖啊……额的招牌差点就……”
阳光先生陈阿阳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整个人蜷缩在他那身亮得可笑的黄背带裤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头埋得低低的。
刚才那股子热血发明家的兴奋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一阵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他紧抱的双臂间传来。
那声音极其压抑,充满了一种近乎绝望的痛苦和无助。
所有人都愣住了。
郭芙蓉揉着自己刚才下意识调动内力而有些酸痛的肩膀,皱眉问:“喂,你哭啥?差点把客栈拆了还没找你算账呢……”
话没说完,被吕秀才扯了一下袖子:“芙妹!听他说!”
“我……我……”陈阿阳猛地抬起头,眼泪和鼻涕糊满了麦色的脸,一双眼睛因为绝望而布满红血丝,看着异常吓人。
他死死地、痉挛般地抓着自己胸前那两条刺眼的亮黄色背带,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粗砂磨过:
“这东西……根本……就是个垃圾!没用的垃圾!呜……什么救星……骗子!根本……根本救不了她!谁也救不了啊!”
他猛地用拳头疯狂锤打着地上冰冷的、熄火的履带,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我该死!我花了家里所有的钱!用了最稀罕的材料!试了三百多个法子!我熬了多少通宵啊!眼睛都快瞎了!就为了造这个能点亮最黑角落的‘太阳’啊!可它……可它就是个只会搞破坏的废物!废物!!”
他的嚎啕大哭在空旷而安静下来的客栈大堂里格外刺耳、凄凉。
整个同福客栈的人,连同直播间里那些疯狂吐槽他“行走太阳”的网友,都彻底沉默了。
那股由荒诞喜剧开场带来的骚动和戏谑感,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只剩下沉重和错愕。
【……啊这……从沙雕片急转弯到苦情剧?我瓜子都掉了!】
【救她?救谁?他有故事?!谁懂快问!】
【阳光装备是为了照亮什么?盲猜救人!为情?为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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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说点亮最黑角落……我的天,不会是眼睛看不见或者得了怕黑的病?我哭死!】
阿楚在短暂的震动后迅速看向身边。
晏辰心领神会,对着直播界面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将镜头微微转离了崩溃大哭的陈阿阳正脸。
阿楚的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直达心灵的安定:“陈大哥,别急,慢慢说。我是阿楚,他叫晏辰。你能来到这里,遇见我们大家,也许就是这个‘天意’给你关了一扇门,又悄悄开了无数个窗?你看,我这儿有‘家人’,千千万万个宝宝们!”
她指了指屏幕上那些虽然暂时没有画面聚焦,但仍旧疯狂刷着【抱抱他】【快说妹妹怎么了?】的弹幕。
阿楚的声音像一道缓慢抚平波浪的水流:“告诉我们,‘她’是谁?你拼命发明这东西,是要给她光吗?什么样的光?”
阳光先生陈阿阳的嚎啕渐渐被这平缓的声音打断。
他茫然地抬起头,顺着阿楚的手势看向那片光幕。
那些飞速滚动的字句,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来自陌生人的急切询问和担忧。
他那双被泪水彻底糊住的眼睛里,绝望的黑暗似乎被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可能性。
“是……是我妹……”他抽噎着,声音发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看着光幕,“小薇……我唯一的妹妹……陈小薇……”
这个名字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肉的痛楚。
“她……前年冬天开始……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陈阿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上……尤其是脸和脖子上……开始长一片片暗红色的疤……又厚又硬,还钻心痒!痒得她整宿整宿抓,挠出血都不停!”
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怕的是,那片片皮肤慢慢地……就像冬天冻坏了的庄稼叶子……萎缩……烂掉!最后变成……变成黑乎乎的硬痂……”
他用手比划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我们请遍了府城的名医……喝药喝得比饭还多……抹的膏药能糊满一墙……可啥子用都没!”
绝望再次涌上,他重重地用拳头锤着地面,仿佛那就是无能为力的自己,“大夫们看病的法子越用越凶,银子花得流水一样快!后来……后来有个从京城回来的老郎中说……说这是罕见的‘石疽蚀疮’!古书上提过几句,治不好的……只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