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王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他此时此刻太明白大国道的心情了。软肋捏在淳于昇手里,他们便不得不处处受制。
他微微颔首,大国道松了口气,眼中含着热泪,想要感激地道谢,又不敢耽搁时间。
只得抬起手来,比划着女儿的模样:“她叫花妮,到你腰间这般高。花妮刚过八岁生辰,最喜欢扎羊角辫,白白胖胖的,像年画上的女娃娃……”
秦昭王点头:“你放心就是。只要我们在地宫里见到花妮,定是会带她一起走。”
得到秦昭王的保证,大国道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红着眼眶:“多谢……多谢王爷和姑娘!”
两人踏进慈宁宫的院子,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细长的尖叫,有些歇斯底里,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流莺小声将自己的计划道出:“我附体这人叫静姝,乃太后身旁宠信的宫婢,若是太后看到我,该是会相信我说的话。”
淳于昇是让秦昭王来给太后当活靶子出气用的,他算准了秦昭王挂念沉鞠,不敢说出庐陵王身亡的真相。
但淳于昇千算万算,却是没料到已经被毒死的静姝会‘死而复生’。
只要流莺利用好静姝的身份,便可以取得太后信任,从太后手里拿到进地宫的手谕。
秦昭王闻言,不由对流莺露出赞赏的神色。她能在这般紧要关头,如此冷静地思考,并在短时间内制定出应对太后的计划,实乃不易。
两人没有太多时间细化部署,慈宁宫的殿门被一扇画卷并着炉香砸开,刘嬷嬷怕动静太大传出去不好听,连忙追出去捡回画卷。
弯腰之际,面前笼罩一团黑影,刘嬷嬷侧过身抬起头,视线几乎是下意识定在了流莺身上。
她怔愣一瞬,随之瞪大了眼睛,眼底闪过点点泪光,也顾不得捡画卷了,一把拥住了流莺。
静姝从小便养在刘嬷嬷膝下,极少别离,可自从上次一别,已是有数年未见。
她日日夜夜都惦念着静姝,只是也明白,淳于昇阴晴不定,将静姝送往庐陵,于她而言是最安全也最好的归宿。
这次庐陵王被秦昭王揭发谋逆造反,连坐之罪并罚,刘嬷嬷想也不敢想,此生竟还能见到静姝。
她紧抱住流莺,颤抖的手臂似是在无声倾诉着思念,泪水默默流下,填满沧桑面庞上的沟壑。
流莺被抱得无措,瞧见刘嬷嬷落泪的样子,心底大概有了数——面前这中年女人,定是静姝的母亲刘嬷嬷。
许是刘嬷嬷的样子,触动了她的心,她想起数十载未见的爹娘阿姊,竟也是忍不住动容起来,簌簌落下了泪水。
可怜天下父母心,倘若刘嬷嬷知道自己的女儿静姝早已经遭人毒手,被淳于昇派人毒死了,刘嬷嬷该有多悲恸?
秦昭王眼看着两人抱头痛哭,顿时有些无措,他怎么想到流莺的眼泪说来就来,倒显得他杵在这里很是尴尬多余。
刘嬷嬷哭了片刻,总算注意到了流莺身侧的秦昭王,她几乎是本能端起了警戒心,身子一偏,将流莺挡在了自己身后。
她眼中满是敌意,流莺吸了吸鼻子,抬眸给秦昭王使了个眼色,径直对着刘嬷嬷跪了下去:“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流莺拉扯着刘嬷嬷的手,溢着满满的哭腔:“我活不了了,王爷要死了……”
她说得含糊,让刘嬷嬷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自家闺女这般伤心欲绝,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嬷嬷没敢立刻将流莺带进去,听着宫殿内又传来尖叫。她虚虚捂住流莺的嘴,警惕着瞥了一眼秦昭王,将流莺带到一旁去:“静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冷静些,莫要怕,有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