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我已经路过她好几次了。
她每每察觉到什么,可摸上来,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就会摇摇头,拄着拐子继续走。
我觉得很有趣,于是想多逗一逗她。
直到某天晨时,阿墨早早起来,抓着拐子,脚步缓慢地往前挪,即将走出部落时,被我看到。
我拉住她,她回过头。
那双无神的深棕色眼眸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我,仿佛她透过无法视物的它们,正中我的内心,查探其中的想法。
“豌豆儿,你回来了吗?”
“是那天晚上回来的吗?”
她抓着拐子,孱弱的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是。”
我干涩地回应着。
好几天以来,我竟然现在才跟阿墨说上回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你变高了。”她捏住我的手臂,往前挪动,再向上,踮着脚才碰到我的肩膀。
我慢慢弯了弯腰,捉住她的手,把手掌放在我脸上。
“现在的我很厉害了,又高又壮,你摸,是不是脸皮都硬了很多?”
长高真好,现在想看阿墨头上的两个小漩涡,都不用踮着脚,或者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了。
“厚脸皮。”
阿墨嘟囔着,忽然用力地扯起我的脸,皱着眉说,“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没有下次!”我笑嘻嘻的,忽然觉得浑身轻飘飘。
所有人都在遵守部落的铁律,都在像执行本能一样,无论是对我好,还是对我坏。把我安排去狩猎拉猎物,摘果子采豆子,摸菜种蘑菇,有什么干什么。族人们很亲厚,也很现实。
她们不会去找我死去的尸体。
可阿墨会。
阿墨虽然让我感到陌生和奇特,却比所有族人更像个人。
她会违背生存的本能,做那些在大家看来很无谓无意义的事情。
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必死无疑的幼崽是无意义的,外出寻找幼崽的尸体是无意义的,学会春夏秋冬而不是温热丰寒是无意义的。
阿墨就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里,凝聚出了有意义的灵魂。
丰季的成人礼结束了。
我正式成为部落里能够说上话的大人,而不是嗷嗷待哺的幼崽。
阿墨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弱,但因为有我在,她还能撑着拐子,慢悠悠地走在大家面前。
养鸡的事情在丰季的下旬成功了。
几只折了翅膀的大野鸡,终于孵出了六只小鸡。
虽然条件不好,夭折了一只。但剩下的可都很精神,追着虫子到处跑。
族人们都很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未来可能不会再缺肉。不用去跟野兽搏生死,也能咬肉喝血。
然而,最开始提出这个方法的阿墨,却并没有多高兴。
她手里摸着鸡仔,面上浮现几分迷茫。
好像有什么记忆落在了角落里,她在找,可却怎么也找不到。
寒季如约而至。
我看见纯白色的雪落在阿墨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