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侠紧闭着双眼,额角几乎要嵌进冰冷粗糙的墙面纹理里,仿佛那坚硬的触感是唯一能锚定他飘摇意识的存在。
混乱的记忆碎片——尖锐、冰冷、带着海水咸腥的绝望——与眼前温暖、嘈杂、充满生机的现实激烈地碰撞、撕裂,在他脑中掀起无声的风暴。
偏差……
巨大的偏差……
就像是一道深渊横亘在认知与感知之间。
他猛地睁开眼,赤红的双瞳仿佛燃烧着未尽的余烬,穿透走廊浓稠的黑暗,死死钉在那扇单薄的房门上。
视线灼热得几乎要将木板烧穿,看到门内那个此刻正被赫敏用温柔而坚定的低语安抚的身影。
还有那个像沉默礁石般伫立在门边阴影里的克鲁姆,魁梧的身躯散发着无声的守护气息。
一切的偏差……
那命运的丝线骤然扭曲的节点,似乎就是从这两个人——这两个从天而降拥有着凡人无法企及力量的巫师踏入他们生命的那一刻开始的。
是赫敏那些闪烁着奇异光芒、违背常理的魔法吗?是她无意中释放的某个咒语,像蝴蝶的翅膀,扇动了命运的飓风?
还是克鲁姆,在他未曾留意的某个瞬间,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干预了那场本应吞噬一切的死亡航行?
又或许,仅仅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像两颗意外坠入命运湍急河流的星辰,在至关重要的漩涡中心,以其自身的重量和光芒,硬生生改变了那毁灭性的流向?
他不知道。
魔法?奇迹?
还是某种他连想象都无法触及的更高法则?
他不懂,也无从深究。
他只知道,是这两个“外人”,这两个曾让他觉得棘手又格格不入的巫师,在无形之中,用他无法看见的手,拨动了那根名为“结局”的弦。
他没有如那冰冷记忆所示,残破地坐在轮椅上,沉入永恒的黑暗。
他此刻正站着,呼吸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
张海盐…也不必背负着那压垮灵魂的沉重枷锁——那“害死”挚友的、足以将人磨成齑粉的罪责与绝望再活下去。
这个迟来的、劫后余生的认知,并未带来预想中狂喜的洪流,反而像一块密度更大的巨石,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口。
那一点庆幸的火苗,瞬间被一种更庞大、更冰冷的茫然和后怕所吞噬。
关于命运那令人战栗的无常,关于“存在”本身的脆弱与偶然。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
指节因刚才用力揪紧张海盐衣领而泛白,皮肤下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脖颈处灼热的体温,以及…那滚烫泪水砸落时的湿意。
这双手,曾握着武器,也曾试图扼杀绝望,此刻却只是无力地昭示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门内,隐约传来张海盐压抑着巨大痛楚后,带着浓重鼻音和劫后余生的颤抖的道谢声,微弱却清晰地刺入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