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谷深处,岁月失去了人间的刻度。
毛三盘膝坐在一块被风霜打磨得光滑如镜的般的裂痕以坑洞为中心疯狂蔓延!无数碎石簌簌落下!整个隘口都剧烈摇晃了一下!
光柱散去。
毛三踉跄着落地,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击,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更是将他体内那勉强维持的三角平衡冲击得七零八落!阎罗印力在经脉中狂暴地左冲右突,青铜印力沉重地压制着脏腑,鬼医内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强行缝合后又再次被撕开的破布娃娃,随时可能彻底散架。
隘口外,浓雾中残余的雪魈似乎被这恐怖的一击彻底震慑,那无数幽绿的磷火眼中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发出低沉的呜咽,徘徊着,不敢再靠近分毫。
暂时安全了。
毛三背靠着冰冷的、布满裂痕的岩壁,缓缓滑坐在地。他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散发着苦涩药香的黑色丹丸,看也不看就塞入口中,用力吞咽下去。这是葛洪涛在他临行前塞给他的,用道观后山老药炼制的保命吊气丹。
药力化开,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流,勉强护住了心脉。
他疲惫地闭上眼,内视己身。一片狼藉。经脉多处受损,如同被洪水冲刷过的河床;力量循环紊乱不堪,三股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首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哼,蛮干!蠢货!”
一个熟悉的、带着浓浓嘲讽的清亮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毛三心头猛地一跳,却没有睁眼。是那镜灵!它果然在看着!
“青铜印是钥匙!是门户!不是让你当锤子砸人的!”镜灵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沟通!引导!利用门的力量!不是榨干自己那点可怜的本源去蛮力驱动它!你当你是那扇破门本身吗?蠢得无可救药!”
毛三默然。镜灵的话虽然难听,却一针见血。刚才那一击,他确实是在拼命,是在透支,根本没有理解青铜印作为“门之钥”的真正用法。
“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镜灵继续毒舌,“体内一塌糊涂!平衡崩得一塌糊涂!要不是你那点鬼医底子和阎罗印的底子够硬,刚才那一下反噬,就能把你炸成一堆烂肉!”
“那该如何?”毛三在脑海中艰难地回应,声音带着嘶哑。
“如何?”镜灵嗤笑一声,“先把你这身破烂缝补好再说吧!引动谷中庚金煞气,用青铜印为引,慢慢梳理你体内乱窜的力量!把它们重新赶回该走的河道!记住,印是引子,是舵!不是桨!再敢这么蛮干,不用等十年后我主人开饭,你自己就先把自己玩死了!”
声音渐渐淡去,留下余音在毛三混乱的识海中回荡。
引子…舵…
毛三咀嚼着这两个字。他强忍着剧痛,重新调整呼吸,意念再次沉入心口的青铜印虚影。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强行调动那沉重的力量,而是如同镜灵所说,将其视作一个锚点,一个沟通的桥梁。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在布满裂痕的冰面上行走,引导着体内狂暴的阎罗印力,尝试着去接触那枚青铜印。没有对抗,没有吞噬,仅仅是一种试探性的触碰。
嗡…
青铜印虚影微微震颤了一下。一股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引导之力从中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丝线,轻轻缠绕住一丝狂暴的阎罗印力,将其缓缓地、艰难地引导回主脉的河道。同时,残留在经脉中的庚金煞气,也被这股引导之力吸引,丝丝缕缕地汇入那环绕阎罗印力的青铜支流之中,如同为干涸的河床注入新的水流。
虽然缓慢,虽然依旧伴随着剧烈的痛楚,但混乱的力量,的确在一点一点地被梳理、归位。那濒临崩溃的三角平衡,也如同被无形的手重新捏合,虽然布满裂痕,却不再摇摇欲坠。
毛三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意识沉入这缓慢而痛苦的修复过程。
隘口外,风雪依旧呜咽,浓雾中那些幽绿的磷火眼并未退去,依旧在远处贪婪地窥视着。更远处,死亡谷深处,那扇巨大的青铜门沉默矗立,门扉上的惨绿符文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沉睡的眼睑。
十年,才刚刚开始。这昆仑的寒风、冻雾、邪魅、以及体内狂暴的力量,都是他必须跨越的磨刀石。而刚才镜灵那番刻薄的提点,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让他隐隐窥见了一条驾驭这股力量的、截然不同的路径。
路,还很长,但他知道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