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尽管破庙里除了两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小鬼再无他人),压低声音,带着一种鬼祟与狂热交织的诡异腔调:“不过此物非同小可!牵扯甚大!本官本官需要你一个承诺!”
毛三眼神冰冷,静待下文。
“本官要你”城隍舔了舔虚幻的嘴唇,眼中贪婪几乎凝成实质,“从阎君那里求来一道‘赦令’!赦免本官这百年香火凋零、神位不稳之过!赐我重回富庶大城,重掌鼎盛香火!保我神位千年不坠!”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渴望而变得尖利刺耳。
毛三心中冷笑。果然还是那个贪心命。神位都摇摇欲坠了,想的依旧是索取,是更肥美的供奉。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阎罗之事,我无法承诺。我只能说,若成,会替你提一句。”
“一句?!一句怎么够?!”城隍急了,虚幻的身体飘近几步,几乎要贴到毛三面前,“本官要的是保证!是”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毛三那双冰冷的眼眸,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一股无形的压力,混合着昆仑的煞气与青铜门的威严,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扼住了城隍虚幻的咽喉!让他后面讨价还价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恐惧的嗬嗬声。
“东西。”毛三第三次吐出这两个字。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杀意。左手背上的青铜印记,青光微微一闪。
城隍猛地打了个寒颤,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贪婪瞬间被死亡的恐惧压倒。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从昆仑绝地爬出来的煞星,绝对有让他这缕残神彻底灰飞烟灭的能力!而且那枚青铜门印记,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抗拒的因果!
“给我给!”城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他颤抖着虚幻的双手,如同掏心挖肺般,艰难地从自己那破旧官袍最深处(一个类似储物空间的阴神窍穴),掏出了一物。
那东西甫一出现,破庙内本就稀薄的阴气瞬间变得紊乱、粘稠!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森严法度、滔天怨念以及一丝轮回气息的诡异波动弥漫开来!
竟是一截笔尖?
通体呈现出一种沉暗、仿佛凝固血污的暗红色,非金非玉,质地奇特,触手冰凉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笔尖极其尖锐,尖端一点幽芒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笔尖根部断裂处参差不齐,残留着强大的力量撕扯痕迹,隐隐有极其细微、几乎不可查的玄奥符文在断裂面明灭。
整个笔尖不过寸许长,却给人一种重如山岳、锋锐可破苍穹的恐怖感觉!更诡异的是,毛三体内的阎罗印,在笔尖出现的瞬间,竟不受控制地微微搏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渴望与排斥交织的复杂情绪!
“判判官笔的笔尖?!”毛三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以他十年磨砺出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心神剧震!判官笔!那是执掌阴司律令、勾决生死、定夺轮回的无上神器!其笔尖,更是蕴含了生死簿的律法神威与勾魂夺魄的恐怖力量!此等神物的一部分,怎么会流落到一个破落阳间城隍手中?!
“嘘——!!!”城隍脸色煞白(虽然鬼脸本就惨白),吓得魂体都淡了几分,慌忙做噤声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边的恐惧和后怕:“噤声!噤声啊!小祖宗!你想害死本官,害死你自己吗?!”
他捧着那截暗红笔尖,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颤抖地解释:“百百年前,阴司动乱,有有无法无天之辈冲击森罗殿!判官笔受损这这截笔尖崩飞,机缘巧合流落到了阳间,被被本官侥幸所得”他眼神闪烁,显然这“侥幸”二字水分极大。
“此物蕴含阴司法则本源,更有那场动乱残留的无边怨煞与轮回气息!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凶物’!更是阎君心头之刺!你将此物献上”城隍眼中再次燃起贪婪与希冀的火苗,“必是份量最重的投名状!足以让阎君与你好好谈谈!”
毛三凝视着城隍手中那截暗红笔尖。入手冰凉沉重,那锋锐的气息仿佛能刺破皮肤,首抵灵魂。阎罗印传来的渴望与排斥感更加强烈。城隍的话半真半假,但这笔尖蕴含的恐怖气息与牵扯的因果,做不得假。这确实是一件足以惊动阎罗的重礼!也难怪这贪婪的城隍肯拿出来,这烫手山芋,留在手里是催命符,献出去或许还能换一线生机。
“好。”毛三不再多言,伸手接过那截暗红笔尖。入手瞬间,一股森寒刺骨、混杂着怨念咆哮的意念冲击首冲识海!他眉心阎罗印幽光一闪,轻易将这冲击镇压、吸收。笔尖在他掌心安静下来,只余下冰冷的沉重感。
城隍看着笔尖被收走,脸上闪过一丝肉痛,随即又被巨大的希冀取代:“记住!小友!别忘了本官的赦令!一定要提!重重地提!本官的身家性命,可就”
毛三不再理会城隍的絮叨。他转身,大步走出这腐朽破败的城隍庙。门外,夕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摊开手掌,那截暗红色的判官笔尖静静躺在掌心,在血色残阳下,折射出妖异而沉重的光芒。阎罗印的搏动与笔尖的气息隐隐呼应。
投名状己得。
下一站,鬼门关,森罗殿。
十年昆仑寒,不及此刻掌中阴铁,首透骨髓的冰冷彻骨。
毛三握紧笔尖,身影融入血色残阳,朝着那通往九幽的方位,一步踏出。阴风平地而起,卷动他褴褛的衣角,风中似乎传来无数冤魂的低语。他左手背上的青铜门印记,在阴风中,悄然流转起一丝微弱却坚韧的青色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