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张溶端坐主位,三根手指在紫檀桌面上来回轻叩。
常远志的话语还回荡耳旁,老国公却不以为意。
大明第一谜语人出的题,任何人都不能够打包票琢磨透。
他绛紫蟒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花白胡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这位执掌京营多载的老将,此刻胸中郁结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闷气。
"常远志这老狐狸。。。"英国公心中暗骂,眼角余光瞥向正与阳武侯谈笑风生的怀远侯。
原说好今日只是寻常勋贵聚会走个过场,顺便考察一下这个怀远侯推崇备至的年轻人,谁曾想一进门就被当成了陈恪的政治筹码。
更可气的是,自己竟毫无察觉就着了道。
灵璧侯汤佑贤的折扇"啪"地一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主桌众人听见:"国公爷,这鲥鱼倒是新鲜,您尝尝?"
他俊朗面容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月白蟒袍袖口绣着的暗纹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英国公冷哼一声,手中象牙筷重重戳向鱼眼:"老夫牙口不好,吃不得这等精细物事。"
鱼眼珠被戳得爆裂,汁水溅在青花瓷盘上。
常远志恍若未闻,依旧与阳武侯推杯换盏。
倒是坐在下首的陈恪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他端起酒杯向英国公敬去,声音清朗如泉:"国公爷海量,晚辈敬您一杯。"
英国公眯起双目,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陈恪一袭绯色蟒袍,玉带束腰,面容虽因连日耕耘略显清瘦,却掩不住那股子书卷气中透出的坚毅。
最令他在意的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深不可测。
"靖海伯客气。"英国公勉强举杯,声音沙哑如磨刀石,"老夫听闻苏州一战,伯爷以三千新军破七六倭寇,生擒徐海。不知。。。这练兵之法,师承何人?"
问题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机锋。
京营乃大明根本,若陈恪的练兵之法有可取之处,英国公自然要探个究竟;若他答不上来,便坐实了"侥幸取胜"的传言。
陈恪嘴角微扬,知乎收藏夹《明代军事训练实录》自动翻开:【当被问及军事才能时,请用谦逊包装自信】。
"回国公爷,"陈恪放下酒杯,声音不疾不徐,"晚辈哪有什么师承?不过是读了些戚继光将军的《纪效新书》,又蒙皇上恩准,在苏州小试牛刀罢了。"他顿了顿,"说来惭愧,那些农家子弟本不通武艺,全赖皇恩浩荡,将士用命,方能侥幸取胜。"
英国公暗道自讨没趣,陈恪这番回答既抬出了抗倭名将戚继光,又归功于皇上,最后还不忘自谦。
正当英国公思索如何继续试探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门房颤抖的声音穿透喧嚣,在庭院中炸开:
"裕王殿下、景王殿下驾到——"
满座哗然。
英国公与几位勋贵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这两位王爷竟亲自来贺?
陈恪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得多!
陈恪表面恭敬,实则心中暗喜。
他早料到两位王爷会来,却没想到会选在这个时机。
余光瞥见英国公变幻的脸色,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诸位稍坐,容晚辈前去迎驾。"陈恪向主桌众人拱手,快步走向府门。
庭院中,宾客们已纷纷起身,垂手而立。
翰林院的学士们交头接耳;锦衣卫千户们挺直腰杆。
府门外,裕王朱载坖与景王朱载圳并肩而立。
"学生恭喜老师封爵。"两位王爷齐声拱手,动作整齐得如同排练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