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偏厅等候良久,茶水换了三盏,才见景王朱载圳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景王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显然是连日“耕耘”加上怒火攻心所致。
两颊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如同涂抹了劣质的胭脂。
他极力想平复呼吸,稳住仪态,但眉宇间那股难以掩饰的戾气和烦躁,却如同毒蛇般盘踞不去。
“陈师……前来,小王……未曾远迎,失礼了。”景王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强压下的不耐,那“陈师”二字叫得也远不如裕王那般自然亲热。
陈恪起身,依礼参拜:“臣陈恪,参见景王殿下。殿下言重了。”
景王摆了摆手,示意陈恪坐下,自己则有些颓然地跌坐在主位上,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的燥火。
陈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沉。
景王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已亮起红灯,再这般纵情声色、急火攻心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斟酌片刻,还是开口劝道:“殿下,臣观殿下气色欠佳,还望保重贵体。有些事……欲速则不达,殿下切莫太过劳心伤神。”
“欲速则不达?”景王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陈恪,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冷笑,“陈师说得轻巧!本王不急?本王能不急吗?!裕王他……他如今有了嫡子!父皇龙心大悦!本王呢?本王有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烈的怨毒和不甘:“本王日夜操劳,可府中那些不争气的肚子……哼!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本王再不加把劲,难道眼睁睁看着……看着……”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和绝望,已说明一切——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裕王携子登基,自己黯然退场的凄凉景象。
陈恪心中暗自摇头。
景王此刻已被嫉妒和恐惧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劝诫?
在他眼中,任何劝他“保重身体”、“稍安勿躁”的话,都成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风凉话,甚至是偏向裕王的信号。
“殿下……”陈恪还想再劝。
“够了!”景王粗暴地打断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在厅中踱步,“陈师今日若是来讲学的,小王……小王心绪不宁,恐难静听。若是无事,陈师请回吧!”
他竟下了逐客令,语气生硬,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陈恪见状,心知今日绝非讲学或深谈的时机。
他心中那点因嘉靖帝赐名而起的波澜,此刻也被景王这副模样冲淡了不少。
他起身,平静地拱手行礼:“既如此,臣告退。殿下……保重。”
景王背对着他,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嗯”,连头都懒得回。
陈恪转身走出景王府。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那层淡淡的阴霾。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金碧辉煌却死气沉沉的王府,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争吧,抢吧。
只要龙椅上那位修道帝王一日不明确储位,你们争破天,抢破头,也不过是两个……王爷罢了。
而那位帝王的气色,看起来可比这位急火攻心的景王殿下,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他翻身上马,绯色蟒袍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光弧,向着靖海伯府的方向,绝尘而去。
身后,景王府内,隐约又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以及更加歇斯底里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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