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压下心中翻腾的疑虑,趋步上前,在距离御榻丈许处,依礼跪拜,声音清朗平稳:“臣陈恪,恭请圣安。”
声音在空旷的精舍内回荡,旋即被那沉沉的死寂吞没。
嘉靖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那惯常的“平身”,没有慵懒的回眸,甚至没有一丝细微的肢体动作。
他就像一尊被时光遗弃的石像,唯有那微微佝偻的背脊,在陈恪锐利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持续不断的轻颤!
这细微的颤抖,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陈恪心中所有的不安!
那份不妙的感觉,攀升到了顶点!皇帝,在抖!这绝不是寻常的召见解闷!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如同铅块般沉重地流淌。
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沉水香的青烟笔直上升,在接近藻井处才无声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陈恪几乎以为皇帝已入定。
一个干涩、嘶哑、仿佛从喉管深处强行挤出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景王……”嘉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磨损感,“……薨了。”
“薨了”!
两个字,如同两道撕裂天穹的紫电狂雷,毫无征兆地狠狠劈在陈恪的心湖之上!瞬间激起千重巨浪!
景王死了?那个正值壮年的景王朱载圳?死了?!
陈恪的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他心志坚毅如铁,此刻脑中亦是一片轰鸣空白!
巨大的震惊如同无形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怎么会?何时?何地?意外?还是……谋杀?!
几乎在万分之一息的瞬间,陈恪那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思维度被激到极致!
无数念头如同高运转的齿轮般疯狂碰撞、组合、推演!
无论是意外还是谋杀,一个亲王的暴毙,尤其在这个裕王得子、储位之争看似尘埃落定实则暗流汹涌,开海之议箭在弦上的敏感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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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一场足以撕裂朝堂、碾碎无数人命运的滔天风暴,已经骤然降临!绝无可能轻易平息!
“圣上节哀!臣……万死!”陈恪以头触地,冰冷坚硬的金砖透过额骨传来寒意。
他能说的,唯有这苍白无力的几个字。
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虚伪而多余。
就在陈恪叩的瞬间,御榻上的身影猛地动了!
嘉靖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几步就跨到陈恪面前,枯瘦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陈恪的手臂!
力道之大,隔着坚韧的蟒袍布料,陈恪都能感受到那指骨几乎要嵌入自己的皮肉!
“帮我……抓住他们……”嘉靖的声音不再是破碎的低语,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气的嘶吼,如同濒临绝境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