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师所言极是。"陈恪沉声道,"学生练兵苏州时,便深感卫所兵不堪用,这才另起炉灶。"
聂豹猛地拍案,茶杯跳起,茶水溅在案几上:"正是如此!老夫这些年殚精竭虑,欲改革军制,却处处掣肘。"他颓然坐下,声音低沉,"那些既得利益者,宁可看着大明军队腐朽,也不愿放弃手中利益。"
陈恪看着这位老臣眼中的痛苦,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聂豹并非不知变通的腐儒,而是看透问题却无力解决的理想主义者。
"聂师可有良策?"陈恪轻声问道。
聂豹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小心翼翼地摊开。
烛光下,陈恪看到那是一套精心设计的火器改良方案,从燧发枪到火炮,标注详尽。
"火器,是未来。"聂豹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划过,"子恒在苏州已证明,训练有素的火器部队,可抵数倍之敌。"
陈恪凑近细看,惊讶地发现这些设计竟与后世的发展方向不谋而合——标准化、模块化、提高射速与精度。。。
"聂师,这些设计。。。"
"老夫集数十年心血。"聂豹的眼中闪烁着自豪,"然朝中那些守旧之人,视之为奇技淫巧。户部更言军费不足,不肯拨款制造。"
陈恪突然明白了聂豹深夜来访的真正目的——这位老臣不甘心毕生心血付诸东流,要在致仕前找到理想的传承者。
"子恒,"聂豹突然抓住陈恪的手,力道之大让陈恪吃惊,"老夫知你不想结党,可你不结党,就没有人帮你施政。"
陈恪会意,聂豹的话直指他最大的政治软肋——孤臣难成大事。
"聂师的意思是。。。"
"要结,就结帝党吧。"聂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勋贵、同年,都是你的帮手。甚至心学门人——钱老、王老都视你为徒,现在门人中,都尊你为大师兄。这股力量,你早晚要用。"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照出陈恪脸上变幻的神色。
聂豹所言非虚,勋贵、同年、心学门人。。。这些确实是可以依靠的力量。
"老夫也会为你打招呼的。"聂豹松开手,从怀中又取出一本手稿,封面上《强军策》三个大字力透纸背,"这是老夫毕生心血,今日托付于你。"
陈恪双手接过,只觉这薄薄的书册重若千钧。
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地卫所实况、军备状况、将领评价。。。堪称一部明代军事百科全书。
"聂师。。。"陈恪喉头发紧,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聂豹摆摆手,站起身来:"天色已晚,老夫该告辞了。"他望向窗外的月色,长叹一声,"可惜老夫看不到中兴那一天了,岂不可惜。。。可惜了。。。"
这声叹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恪心上。
他起身深深一揖:"学生定不负聂师所托。"
送聂豹至府门,秋风卷起落叶,在两人脚边盘旋。
聂豹的背影在月光下渐行渐远,最终融入夜色之中。
陈恪站在门前,手中紧握《强军策》,心中翻江倒海。
聂豹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要结,就结帝党吧"。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不能再做独善其身的孤臣了。
要改变这个腐朽的帝国,必须建立自己的政治力量,哪怕这意味着踏入危险的党争漩涡。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五十七条"陈恪对着夜空默念,"当你必须结党时,请记住——保持核心圈纯洁,比扩大规模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