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龄行礼时动作略显僵硬,陈恪却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警惕。
这位严世蕃的亲信,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官靴上却沾着新鲜泥渍。
"职方司陶郎中。"张居正指向最后一人,"掌舆图、军制、城隍、镇戍、简练、征讨之事。"
陶砚卿深深一揖:"聂尚书常言陈侍郎乃国之栋梁,下官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盼来了。"
陈恪心中一暖,聂豹果然安排妥当。
穿过三重院落,众人来到兵部正堂。
张居正示意众人落座,自己则坐在主位左侧,按惯例,这是兵部左侍郎的位置。
"子恒初来乍到,不如先熟悉兵部职能?"张居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陶砚卿立刻起身,展开一幅绢制图表:"兵部共分四司。武选司掌武官考课、选授、袭替;职方司掌天下舆图、军制征调;武库司掌兵器甲仗;车驾司掌驿传、马政。"
他的手指在图表上移动,详细解释每个司的职责与运作流程。
陈恪专注倾听,不时点头。
这些内容聂豹已在那夜中为陈恪简述,但陶砚卿的讲解让他对实际运作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各卫所军器每岁需造册上报,由武库司核验。"陶砚卿说到此处,意味深长地看了梅鹤龄一眼,"然近年来多有虚报、冒领之事。"
梅鹤龄面色一沉:"陶郎中此言差矣!武库司账目清晰,何来虚报?"
张居正轻咳一声:"二位且住。子恒初到,莫要让他为难。"
陈恪微笑摆手:"下官倒觉得陶郎中直言敢谏,正是兵部所需。"他转向张居正,"前辈在兵部多年,不知对下官有何安排?"
堂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今日真正的交锋。
张居正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还不算长的胡须:"子恒既称我一声前辈,我便斗胆安排。"他目光扫过众人,"按惯例,侍郎分管不同司务。过去与我共事的李侍郎主管武库司与驿站,不知子恒意下如何?"
陈恪眼中精光一闪。
武库司是严党地盘,驿站更是油水丰厚却纠纷不断的烫手山芋。
张居正这手安排,分明是要他正面硬撼严党势力,自己则坐收渔利。
陶砚卿急得额头冒汗,正要开口,陈恪却已笑着应下:"前辈安排,下官自当遵从。"
张居正似乎没料到陈恪答应得如此爽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子恒果然痛快。既如此,明日便开始接手如何?"
"全凭前辈吩咐。"陈恪拱手,目光却与陶砚卿短暂相接——后者眼中满是忧虑。
会议散去后,陶砚卿借故留下,低声道:"大人可知武库司水深?梅鹤龄把持多年,账目混乱,兵器朽坏。聂尚书在时,曾三次彻查,皆无功而返。"
陈恪轻笑,从袖中取出《强军策》晃了晃:"陶兄放心,聂师早有交代。"
陶砚卿看到熟悉的字迹,眼眶微红:"大人有所不知,武库司每年贪墨,却将劣质兵器充数。边关将士因此丧命者,不知凡几。"
陈恪目光一凛,想起苏州新军中那些农家子弟的面孔。
他轻拍陶砚卿肩膀:"聂师的心血不会白费。"
走出兵部衙门时,日已西斜。陈恪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紫禁城的轮廓。
张居正想借他之手打击严党在兵部的势力,却不知这正是他想要的,只有搅浑水,才能摸到大鱼。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六十三条:"他在心中默念,"当你被迫接手烂摊子时,请记住——混乱往往是重建秩序的最佳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