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厂的情况确实稍好,但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工匠们正在制作的长弓大多使用未充分干燥的木材,弓弦更是掺了麻线的劣质产品。
陈恪随手试拉一张成品弓,几次拉弓之后,弓身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这些弓。。。"陈恪欲言又止。
梅鹤龄连忙解释:"训练用的,训练用的。真正的好弓都存放在武库,由专人保管。"
陈恪不置可否,只是默默记下每个细节。
这些劣质武器若流入边关,不知多少将士会因此丧命。
正午时分,他们来到最后一站——王恭厂火药厂。
远远望去,王恭厂的围墙比盔甲厂高出许多,通体用青砖砌成,四角设有了望塔。
大门前站着全副武装的兵丁,检查比前两处严格得多。
"此处危险,请大人务必小心。"梅鹤龄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严禁明火,严禁喧哗。"
陈恪点头,随梅鹤龄穿过重重门禁。
每过一道门,空气中的火药味就浓重一分,刺得人鼻腔发痒。
厂区内,数十座砖石结构的库房整齐排列,每座库房门前都挂着"严禁烟火"的木牌。
工匠们推着独轮车往来穿梭,车上堆满黑色粉末,稍有不慎就会洒落一地。
"王恭厂负责供应京营及边关所需的火药。"梅鹤龄介绍道,"每月产量约五万斤,由兵部与内官监共管。"
陈恪的目光扫过那些库房,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座库房的门缝都透着光,密封性极差。
而地面上散落的火药粉末,竟然无人清扫。
"梅主事,这些库房似乎。。。"陈恪斟酌着词句,"防潮措施不太完善?"
梅鹤龄干笑一声:"大人明鉴。京城干燥,些许湿气不影响使用。"
陈恪强压怒火,继续巡视。
当他们来到厂区北侧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一僵——一道低矮的土墙之外,竟是密密麻麻的民房!
最近的距离库房不过二十步,有些甚至紧贴着厂区围墙。
"这。。。"陈恪的声音有些发颤,"民居为何离火药厂如此之近?"
梅鹤龄不以为意:"王恭厂建在此地已百余年,这些民房都是后来才有的。"他指了指那些低矮的茅屋,"都是些贫民窟,不值一提。"
陈恪心中警铃大作。
在他的记忆中,后世记载嘉靖年间北京确实发生过一次震惊全国的火药厂大爆炸,死伤军民数千人。
眼前的王恭厂,分明就是未来的灾难源头!
"按规定,火药厂周边应当。。。"陈恪刚开口,就被梅鹤龄打断。
"大人有所不知。"梅鹤龄的声音突然压低,"这些民居背后,可都是。。。"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总之,此事牵扯甚广,大人初来乍到,还是莫要深究为好。"
回程的马车上,陈恪闭目假寐,脑海中不断闪回今日所见——盔甲厂的工匠、弓箭厂的劣质产品、火药厂的危险民居。。。这一切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大明军事体系牢牢束缚。
更可怕的是,从梅鹤龄有恃无恐的态度来看,这些问题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甚至可能是各方势力默许的结果。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六十四条:"陈恪在心中默念,"当你发现系统性腐败时,请记住——表面的混乱往往是深层秩序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