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辞藻依旧华丽得刺眼,行文似乎更为“工整”。
然而陈恪只扫了几行,那晚贡院深处阴冷甬道中的记忆瞬间被激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夫海禁之策,乃固国本、安黎庶之良策是矣……”
“……然商贾逐利,罔顾王法,私通海寇,祸国殃民是矣……”
“……故当严刑峻法,以儆效尤,使宵小绝迹,海疆永固是矣……”
通篇“是矣”!
那机械重复、生硬无比、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是矣”!
每一句论断之后,都必缀一个“是矣”!这些“是矣”是如此刺耳,如此刻意,它们割裂了文气,暴露了作者思想的贫瘠与逻辑的混乱,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魏杰师以……”
“……尾结是矣!”
黑影嘶哑模糊的低语,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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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贡院深处的秘密接头,那鬼祟传递的暗号,原来就藏在这里!
用这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标记着需要“特别关照”的对象!
陈恪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力保这几份卷子的几位考官——都是平日与赵文华走得颇近,或有勋贵背景之人。
他们的表情看似正常,但那眼神深处极力掩饰的一丝紧张,却逃不过陈恪此刻洞若观火的审视。
赵文华也察觉到了陈恪眼神的剧变,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他立刻换上一副“大局为重”的和事佬嘴脸,站起身,脸上挤出几分假笑:“靖海伯息怒!此等卷子,诸位同僚也是爱才心切嘛。你看,这文采……”
他试图用身体挡住陈恪锐利的目光,缓和气氛。
“够了!”
陈恪霍然站起,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砚台、笔架齐齐跳起,墨汁飞溅,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片刺目的乌黑!
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的阅卷所内回荡,震得所有考官浑身一颤,愕然望来。
陈恪面沉如水,眼中燃烧着被愚弄和亵渎的熊熊怒火,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势,一字一句砸向赵文华和那几位考官:
“赵文华!还有你们几位大人!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几份卷子,通篇‘是矣’,如同梦呓!文理不通,逻辑混乱,不知所云!如此狗屁不通的垃圾,你们竟也敢堂而皇之地力保取中?!你们到底收了他们多少好处?!还是说,这‘是矣’二字,本身就是尔等勾连舞弊、欺君罔上的暗号?!”
“暗号”二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那几位力保卷子的考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文华更是被噎得连连后退,指着陈恪,独眼中射出惊怒交加的光芒:“陈恪!你…你血口喷人!污蔑!这是污蔑!”
陈恪根本不理他,猛地转向端坐如山的赵贞吉,目光灼灼,如同两柄烧红的利剑,直刺这位主考的心底:
“赵部堂!您是本次恩科主考!此等卷子,暗藏鬼蜮伎俩,行文荒谬绝伦!若此等垃圾都能取中,置国法纲纪于何地?置天下寒窗苦读的士子于何地?!置陛下抡才大典的圣意于何地?!”
他向前一步,逼视着赵贞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若部堂今日敢点头取中此等卷子,下官明日便叩阙西苑,将此间种种不堪,连同这几份狗屁不通的卷子,一并呈于御前!请陛下圣裁!彻查这恩科贡院之中,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
图穷匕见!陈恪直接将事情推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