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人好饮茶,所以芸娘和苏清也煮得一手好茶,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煮茶的水也是小翠一早就从明月湖的荷叶上,采回来的露珠。
下人将红泥小火炉、茶具、煮茶的水以及相关的器皿递了上来。
芸娘浅笑,“平素都是我给别人煮茶,今日总算有人给我煮茶了!”
苏清害羞道:“娘亲常说,姑姑是茶艺高手。今日我在鲁班门前耍大斧,等会儿您别笑话我就成了”
苏清自陶罐中取出露水,放入紫砂壶中。红泥小火炉中的火早已经被下人烧得正合适。
待水底起了浮纹,苏清取出第一道水过滤茶叶。
“这茶叶也是不可多得的,就是皇宫里的贡品也比不上。要得此茶,得看天意,正好今年的清明雨水不多,才得了这四两的头茶。我们沈家的茶园,就数这一株茶王的茶品最佳。”
苏清一边听着芸娘絮叨,一面静心伺候茶水。
等她将第一道水拂过之后,炉子里的水正好滚了一滚,苏清便取出第二道水来泡茶。
整个泡茶的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没有片刻迟疑。
浅碧色的茶水静静的躺在乳白色的茶盏中,茶盏的底部是一株青莲,茶盏的颜色和茶水相互交融,更彰显了茶色的清宁和芬芳。
芸娘细细的品茶,良久后才说道:“我常年品茶,练就了一套从茶水中观人心事的本领,你的煮茶的步骤看似完美,但仔细品过之后,却觉得茶中仍缺了一味,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清摇了摇头。
“缺乏一味从容。”芸娘与苏清相认后,觉得苏清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孩子还这么小,就有这么多心事,作为姑姑的她非常担心。
芸娘放下茶盏,继续对苏清说道:“对于你的过往,我看你也不愿意多说,便也就不问了。你入了沈府后,受的那些委屈,我都知道了,从今以后有我在你身旁,你再也不会受委屈了。好孩子,善财和红玉的婚事,我要多谢谢你呢!”
苏清微笑着回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足言谢呢!”
芸娘不可置否,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可奈何。
“羽霓从小在沈府长大,她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你若不费一番唇舌之力,如何能说服她同意善财与红玉的婚事。”
苏清噗嗤一笑道:“那是你们都不愿意与她多做计较,而我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对她那样的人,先要投其所好,然后再去跟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过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她自己便松口要成全善财和红玉。您要是知道,我是才怎么说服她的,只怕您会骂我的!”
芸娘被苏清勾起了兴趣,“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听听你究竟是怎么说服她的?”
“我跟她说,你先在夫人面前认错,等你在府中重新站稳了脚,再伺机而动。我跟她说,男人都是会*的猫,你比夫人年轻,总能等到机会的……哎,打我干嘛,是您自己让我说的啊!”
芸娘拍了苏清一下,斥道:“你人不大,肚子里的弯弯肠子倒是不少!还去教她这些歪招,还嫌我这里不够乱啊!”
苏清抱怨道:“你刚才也说了,她这人难缠的紧,我只能想出这个主意。就这个,她还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呢,我千方百计的引着她跟着我的思路走,结果她到最后才松口,说要成全善财和红玉的婚事来讨好善财,想让善财以后多帮帮她……您眼睛这是抽筋了么?怎么老是眨啊眨的,要不要我帮您吹吹……”
芸娘神色尴尬,将头一偏,小心的提醒苏清,“你看看后面。”
苏清回头一看,只见齐羽霓就站在了她的身后,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将她们的话听了多少去了。
羽霓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她将苏清当做了同盟知己,枉她还为苏清担心了几日,谁知道表嫂一回来,她就把自己给卖了。
听苏清说起自己时的神色,就像是在谈论一个傻瓜那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羽霓冷笑道:“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原来你那日来讨好我,不过是因为红玉。原来我在这府里的地位,还不如善财和红玉。哈哈哈……多谢你们,总算是让我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芸娘原本只把羽霓当做个孩子,若不是那天她拿着沈惟善的腰带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没有生出要将羽霓赶走的心思。可是婉柔说得对,自己迟早会年老色衰,沈惟善就算是个不吃腥的猫,他也防不住,有人三番五次的自荐枕席。
芸娘站了起来,走到羽霓面前,语气中含带不屑:“你要是真明白了,就快点回你齐家去。要是你还想留在沈家,那也简单。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明月居当你的表小姐,我可以好吃好喝的当菩萨一样供着你,若是你再整那些幺蛾子,可别怪嫂子对你不留情面!”
羽霓听了这话,身子晃了晃,喃喃道:“我领了嫂嫂的情!看在小时候嫂嫂对我照顾有加的份上,我也劝嫂嫂一句,这女子甚有心机,希望嫂嫂日后不要吃亏才好!”
说完这句话,羽霓回身离去,脚步间踉踉跄跄,好像随时就能摔倒一般。
苏清叹道:“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今日算是受到了打击,只希望她真能幡然醒悟。她这个人,心地不坏,只是有些爱钻牛角尖罢了。”
芸娘拧眉,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看着吧,她要是将你当做了自己的敌人,可觉不会像你这么宽容,何况还有个屎壳郎在后面当她的助力!”
“小姑姑说的是二老爷?”
“不是他还有谁?”说起沈惟良,芸娘就特别窝火,“在这府里,每次他们闯了祸,最后都是由我来收拾烂摊子,我迟早有一天要死在他们手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芸娘不过是随口抱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