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君听了好一会儿,才似乎反应过来,她不是在打电话。
这个叫手机的东西,好像能记录下曾经的声音。
她在听录音。
只是这录音的内容她像是听过无数遍,对里面的每一句话都烂熟于心,所以能一字不差地复述。
他恍惚想起来,这个时候,似乎那个老人已经离世了。
她在假装老人还在。
“我好着呢,真的!你不要老是担心我,你呢?工作还顺利不?”老人又说。
这一次,季月欢的声音,终于和手机里的完全不同。
手机里的她在说:
“顺利的顺利的,我转岗啦,新领导人还不错。”
而手机外的她擦着眼泪说:
“很顺利,小老头,明天我就要当监事啦,我还看好了房子,等我把它买下来,我就请个长假,这一次我能去好多地方,你又有新的风景可以看啦。”
她的话很长,和手机里的叠不上,她其实才说了一半,手机里的老人已经接了话:
“好啊好啊,遇上个好领导还是很重要的,只要领导好说话,幺妹至少不用天天加班了对伐?”
手机里的她说:
“没有天天加班啦,只是前段时间刚好有点忙,现在已经忙完啦。”
手机外的她哽咽着说:
“不加班了……再也不用加班了……”
老人说:
“忙完就好,忙完就好,你那边下雨没有啊?下雨冷,你记得多穿衣服……”
手机里老人和女孩儿的对话没有停,手机外的季月欢却曲起双腿,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深夜的哭声格外清晰,哭得人肝肠寸断。
祁曜君好恨自己连抱抱她都做不到。
不同于上一次她在老人墓前的悲号,她这一次的哭声里,即便有痛苦和遗憾,但祁曜君也听出几分压抑许久的释放。
她像是一下将她曾经深埋的委屈、不甘、愤怒和隐忍通通都泄了出来,喜悦二字在其中占据的比例,太低太低。
电话里的老人还在絮絮叨叨:
“我们幺妹只要吃好喝好睡好健健康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人生没有那么多必须要达成的成就,平平安安就好……”
季月欢哭了很久,祁曜君也在她身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陪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