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唐雨几乎麻木的四肢百骸,短暂地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极致的疲惫。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这通道通向何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生路!一条可能存在的生路!这就足够了!
“有路!张野!我们有路了!”她几乎是带着哭腔低吼出来,声音嘶哑却蕴含着巨大的激动,猛地回头看向张野。
张野依旧昏迷着,脸色灰败如纸,对唐雨的呼喊毫无反应。胸口焦黑的裂痕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暗金色的血渍如同冷却的熔岩,缓慢地在他褴褛的衣衫上洇开。微弱的呼吸几不可闻。
头顶,那致命的钻探声在短暂的沉寂后,再次响起!更加急促,更加尖锐!滋——!滋——!声音穿透厚重的岩层,如同冰冷的钻头直接扎进唐雨的脑髓!敌人没有放弃!他们在清理刚才粉尘爆炸造成的混乱,新的、更猛烈的攻击随时会降临!
时间!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秒!
唐雨眼中的狂喜瞬间被更深的决绝取代。她猛地转身,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双手死死抓住张野的肩膀——那滚烫的皮肤灼得她掌心刺痛——拼了命地将他沉重的身体往那狭窄的洞口里拖拽!
洞口比爬进来的那个暗道入口还要窄小,边缘是参差不齐的岩石棱角。昏迷的张野身体软绵绵的,根本无法配合。唐雨几乎是将自己的肩膀和后背当作撬棍和滑板,用尽吃奶的力气,连顶带推,才勉强将张野的上半身塞了进去。
粗糙的岩石棱角刮擦着张野裸露的手臂和后背,留下道道渗血的红痕。唐雨自己的手臂、肩膀、膝盖,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地用力、摩擦、顶撞,早已是伤痕累累,火辣辣的疼痛如同无数细针在扎刺。汗水混合着灰尘和血污,黏腻地糊满了她的脸和脖颈,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进去!快进去!”她在心里疯狂地嘶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渗出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头顶的钻探声就是催命的鼓点,每一下都敲在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终于,在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后,她猛地一蹬身后堆积的腐土,肩膀狠狠向前一撞!
噗通!
张野的身体完全滑进了洞口,消失在深邃的黑暗里。
唐雨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紧跟着就扑了进去!狭窄的通道瞬间将她挤压得胸口发闷,冰冷的岩石紧贴着身体,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她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如同一条在石缝里挣扎的鱼,拼命地往里爬,只想离头顶那个即将被钻透的死亡点越远越好!
就在她整个身体刚刚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炸,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废弃酒窖他们刚刚离开的位置轰然炸响!剧烈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通道入口附近的岩壁上!
整个通道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和两侧的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无数碎石和泥土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唐雨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地面在震颤!
一块足有脸盆大小的岩石,带着沉闷的风声,轰然砸落在唐雨刚刚爬进来的洞口位置!沉重的撞击声和岩石碎裂的声响在狭窄的通道里震耳欲聋!激起的尘土如同浓雾,瞬间将唐雨身后狭窄的视野彻底遮蔽!
入口……被落石堵住了!虽然可能没有完全封死,但追兵想要立刻清理进来,也绝非易事!
短暂的、劫后余生的喘息机会!
唐雨瘫在冰冷的岩石通道里,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感觉肺要炸开。汗水像小溪一样流淌,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带来一阵阵虚脱的寒意。她用手臂死死护住头脸,直到落石的簌簌声渐渐平息。
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手电筒的光柱在浑浊的空气中艰难地穿透,照亮前方。
张野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依旧昏迷着,一动不动。刚才剧烈的震动似乎让他本就糟糕的状态雪上加霜,嘴角又溢出了一丝暗金色的血线,在昏黄的光线下触目惊心。他身下的岩石地面,被拖拽时蹭出了几道浅浅的、带着暗金痕迹的拖痕。
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落石只能阻挡一时!
唐雨挣扎着爬起身,顾不上检查自己身上新添的擦伤和淤青。她捡起手电,光柱扫向通道深处。
这条通道明显是人工开凿的,但极其粗糙简陋。两侧岩壁凹凸不平,布满了开凿留下的尖锐棱角和锤痕。通道并不宽敞,仅容一人勉强弯腰通行,高度也很低,唐雨直起身就会碰到顶壁嶙峋的石头。脚下是湿滑的泥土和散落的小碎石。空气沉闷而潮湿,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陈腐味道。
通道一路向下倾斜,坡度不小。手电光柱照不了太远,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仿佛通向地心深处。
孙瘸子指引的,就是这样一条路?它到底通向哪里?
头顶,隔着被落石堵塞的入口和厚厚的岩层,隐约又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和挖掘声!敌人没有放弃!他们在清理障碍!
唐雨的心猛地一紧。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她再次扑到张野身边,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拖抱起来。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唤醒他,只是咬紧牙关,如同最坚韧的纤夫,拖拽着这具滚烫而沉重的躯体,在陡峭向下、湿滑狭窄的通道里,一步一步,艰难无比地挪动。
每一步都像是在攀登刀山。脚下的碎石在湿滑的泥土上滚动,稍不留神就会滑倒。通道的坡度让张野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她身上,每一次向下挪动都带着失控的惯性,全靠唐雨用尽全身力气向后“坐”住才能勉强稳住。尖锐的岩石棱角不时刮擦着她的后背和手臂,留下新的血痕。汗水模糊了视线,咸涩地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只有手电筒那束昏黄的光柱,在湿冷的岩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影子,成为这绝望跋涉中唯一的坐标。通道深处,除了她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张野身体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以及自己沉重的心跳,再无其他声响。死寂,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压迫得人几乎发狂。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唐雨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燃烧,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好几次,她脚下一滑,连带着张野一起向下滑坠一小段,尖锐的碎石硌得生疼,才勉强让她从脱力的边缘拉回一丝清醒。
就在她几乎要彻底崩溃,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量的瞬间——
脚下湿滑的泥土和碎石陡然消失!
唐雨一脚踏空!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连同被她拖拽的张野,一起向前扑倒!
噗通!哗啦!
预想中摔在坚硬岩石上的剧痛没有传来。两人重重地摔落在一片冰冷刺骨、深及小腿的水洼里!浑浊的泥水瞬间溅起,劈头盖脸地浇了唐雨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