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说,我能和柏林的罗达通话吗?”帕格突然觉得这倒是个机会,可以把梅德琳的情况告诉她,或许可以就此作出决定。通讯军官很高兴能借此机会不再被挖苦,立刻回答说:“舰长,我知道,咱们今天夜间可以叫通‘马布尔海德号’。接通里斯本到柏林的长途电话,可能会容易些。”
&esp;&esp;“那得是——那里的早晨两、三点钟吧?”布朗问。
&esp;&esp;“两点钟,先生。”
&esp;&esp;“帕格,你想打扰罗达的美梦吗?”
&esp;&esp;“恐怕得这样。”上尉小心地把餐巾卷成一个环形,就离开了。
&esp;&esp;谈话转到德国和战争问题上。这些战列舰上的军官和大多数人一样,对纳粹的战争机器都幼稚地估计过高,而且十分羡慕。一位气色健康的上尉说,他希望海军在登陆舰艇方面多干些工作,不能只限于他在报纸上读到的那些。如果我们卷入战争,他说,登陆几乎就会成为整个海军的问题,因为那时候,德国人可能已经控制了欧洲的全部海岸线。
&esp;&esp;迪格-布朗把他的客人带到副舰长房舱去喝咖啡。他向他的菲律宾侍者发了命令,随即以当官儿的那种漫不经心的傲慢派头懒洋洋地靠在一张漂亮的蓝皮长沙发上。他们俩议论起同班的同学:有两个闹离婚,一个夭亡,一个声名显赫的领袖人物变成了酒鬼。迪格对当战列舰副舰长的重担诉了一遍苦。他的舰长能得到这个地位,纯粹是靠运气、魅力和一个能干的妻子——就靠这些;他那种管理军舰的方法,快要使迪格得心脏病了;舰上人员从上到下都很懒散;他制定了一个生硬的训练计划,以至很不得人心,等等。帕格觉得迪格对一个老朋友炫耀得太过分了,就提到他此次从柏林回来,是向罗斯福汇报,迪格一听,马上变了脸色。“我并不觉得意外,”他说“还记得那次在陆海军人俱乐部你接到的那个电话吗?我当时对他们说,我敢打赌,是白宫来的电话。你是飞黄腾达了,伙计。”
&esp;&esp;维克多-亨利占了上风之后,就心满意足,没有再多说什么。迪格等了会儿,装上烟斗,点了火,然后说:“罗斯福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帕格?”亨利把总统如何有魅力和吸引人一类的琐事讲了讲。
&esp;&esp;有人敲了敲门,通讯军官走了进来。“我们没费什么劲儿就叫通了‘马布尔海德号’,先生,花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接柏林。请您再说一下那个电话是多少号?”帕格告诉了他。
&esp;&esp;“是的,先生,号码对,没人接。”
&esp;&esp;迪格-布朗和维克多-亨利互相看了一眼。布朗说“在早上两点没人接?再试一次。听起来象是有点儿麻烦。”
&esp;&esp;“我们叫了三次,先生。”
&esp;&esp;“她可能出城了,”亨利说。“不用麻烦了,谢谢。”上尉走了出去。迪格沉思地抽着烟斗。
&esp;&esp;“另外,她也会在夜间把卧室的电话线掐断的。”亨利说“我把这点给忘了。要是门关着的话,书房里电话响她可能听不见。”
&esp;&esp;“噢,是这么回事儿。”迪格说,又抽起烟来,有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esp;&esp;“好啦。恐怕我得走了。”维克多-亨利站起身来。
&esp;&esp;副舰长陪他走到舷梯口,自豪地望着那宽阔的主甲板、高耸的大炮和穿着洁白制服的哨兵。“甲板上够整齐的了,”他说,”这是我的最低要求。好了,祝你在前线运气好,帕格。替我问候罗达。”
&esp;&esp;“要是她还在那儿,一定办到。”两人都大笑起来。
&esp;&esp;“你好,爸爸!”保尔-孟森的飞机着陆的时候,华伦在彭萨科拉机场上迎候。他身穿飞行夹克,头戴飞行帽。华伦敏捷而有力的握手,显示出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是多么骄傲。他那晒得黑红的面颊容光焕发,扬扬得意。
&esp;&esp;“喂,你怎么晒得这么黑红?”帕格问。他有意避开不谈儿子额头上的那块伤疤。“我以为,他们一定在这儿的地勤学校里把你累得够呛。我想你肯定给压垮了呢。”
&esp;&esp;华伦大笑起来。“是这么回事儿,我有几次机会到海湾的深海里去打鱼,很快就晒黑了。”
&esp;&esp;他用汽车把父亲送到单身军官宿舍,一路上说个没完。他说,飞行学校里谣言很多,在希特勒进攻波兰的第二天,华盛顿已经下令把学生的人数增加三倍,而且把一年的课程缩短为六个月。全校都在“缩短课程”按照旧的课程,每个人先应该取得驾驶大型慢速巡逻机的资格,然后是侦察机,再以后,假如飞得相当不错,才能编入空军第五中队进行战斗机训练。现在,飞行员要同时进行巡逻机、侦察机或战斗机的训练,而且就编在里面。名单早晨就要公布,他真想进第五中队。华伦一口气把这些都讲完了,才想起问问父亲家中的情况。
&esp;&esp;“我的天,勃拉尼这会儿在华沙?哎呀,德国人快把那座城炸平了。”
&esp;&esp;“我知道,”帕格说“我早就不去替拜伦担心了。他会挖掘出什么人的金表从瓦砾中爬出来的。”
&esp;&esp;“他在那儿干什么?”
&esp;&esp;“追求一个姑娘。”
&esp;&esp;“真的吗?妙极了。什么样的姑娘?”
&esp;&esp;“一个雷德克利夫学院的犹太高材生。”
&esp;&esp;“您是开玩笑吧。是勃拉尼吗?”
&esp;&esp;“是的。”
&esp;&esp;华伦改变了话题,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又是惊讶,又是悲哀。
&esp;&esp;听保尔-孟森讲课的人出奇地多。一定有二百多名穿咔叽军服的飞行学员;小讲堂里挤满了留着平头、面色健康而机灵的年轻人。跟大多数海军军官-样,保尔是个骄横自负的演说家。但是由于这时他正在向学员们讲授如何避免伤亡,所以他们挤着坐在椅子上听。他使用幻灯和图解,以及许多技术上的专门术语,偶然也开个沉重而血腥味的玩笑,把在航空母舰上降落时最危险的情况,接近舰身时最后的生死关头,撞上后作什么动作,以及类似的叫人兴奋的事儿都讲述一番。听了暗示他们自己可能会死掉的笑话时,学生们大笑起来。这群挤在一起的人们,发出一种象舰上被服室的强烈男人气味。帕格的目光落到华伦身上,他正坐在帕格旁边走道对面一排人之中,身子笔直,全神贯注,但也只不过是人群里又一个剪平头的脑袋。他想起了在华沙德国人炸弹下的拜伦。他心里想,对于家里有成年儿子的父母来说,这十年可真不好熬啊。
&esp;&esp;讲课结束以后,华伦告诉他,众议员艾萨克-拉古秋(就是带他到深海去钓鱼的那个人)邀请他们到海滨俱乐部吃晚餐。拉古秋是这个俱乐部的董事,在他参加议会竞选之前,曾任海湾木材纸业公司的经理,这是彭萨科拉最大的企业。
&esp;&esp;“他非常想见见您,”他们走回到单身军官宿舍去的时候,华伦说。
&esp;&esp;“为什么?”
&esp;&esp;“他对这次战争和对德国都很感兴趣。他的判断是相当有力的。”
&esp;&esp;“他怎么会看中你的呢?”
&esp;&esp;“嗯,是这样,他的女儿杰妮丝和我挺合得来。”华伦露出容易理解的笑容,在大厅里和他父亲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