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蹊跷,现在入夜后夜黑风高,浑水摸鱼。”张惠云握紧拳头,“我现在就得去找那个胡商。但是不能我们自己去,还要找一些不相干的见证人,万一有什么差池,也不至于满身是嘴都无处说。”
张善云问:“那我们找谁作见证?”
“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这个忙。周提刑。”惠云道。
善云有些惊讶于二姐竟能想到这个人,“怀德哥哥的父亲?”
张惠云道:“是,他是宋州的提刑官,底下的人就管着刑狱案件,如果能让他派几个人跟着我们,就顺理成章了。若我们让哥哥派人跟着,因为哥哥的关系反而不好说,但周提刑就不一样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提刑司狱,我就说被人骗取钱财,特来鸣冤。”
张善云阻止道:“二姐姐,这样闹得太大了,如果要请周提刑派几个人跟着,那我们直接去周家吧。周家有提刑司狱的卫兵守院,我去让怀德哥哥借我们几个人,即便看着大哥的面子,他也一定愿意的。”
说完,张善云撩起帘子:“俊疏,去周大人家。”
“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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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里这些官员和富户的房产基本都在一个圈子里,离得都不选,没多久便到了周家。
守夜的门子去通报,不多久,周怀德竟然自己走了出来。
善云等在门口,本来是等着忠言或者常听来带她进去的,没想周怀德亲自出来迎接,一瞬间见到他,只觉得委屈。
想着那日在明苑见面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一次都没来看她,除了每过七天到医馆看诊,唯一一次见面就是二月初一那天她给他送素馄饨了。想到这些觉得越发委屈,忽然就眼泪掉下来了。
周怀德措手不及,说着:“三妹妹,你怎么了?”一边想要掏帕子出来给她擦眼泪,却因为穿着厚外氅动作不那么利索,半天没掏出来。
张善云扁嘴道:“怀德哥哥,我姐姐受了委屈,我也委屈。”
“二娘子怎么了?”周怀德终于找到了帕子,拿起来先给她擦眼泪,轻柔的扶着她的肩,温声细语地安抚她:“你慢慢说,不要担心,我给你解决。”
张善云道:“二姐姐跟一个胡商订了一批胡椒,结果对方不遵守签下的契书,临时抬价,最后姐姐为了买到胡椒,多给了他一成的钱。我想给姐姐去讨公道,可是不敢和大哥哥说,怕我哥哥骂我。”
周怀德很少看到张善云这样哭诉,只觉得心里难受,自己的手却不知道怎么放,只得绕道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哭,我给你去讨公道。”
他看向身旁跟着的忠言,忠言应了一声是跑开了。
善云感到他一直维持着手臂腾空拍她后背的姿势,自己还说谎,更加觉得难受,终于沉下嘴角说:“怀德哥哥,其实是我怕这个胡商背后有人指使,就是冲着我姐姐来的。怕他背后的人以这件事为幌子,打伤那胡商甚至伤他性命,攀诬到姐姐身上,所以想趁夜赶紧去胡商住处确认他的安全。”
周怀德点点头,腾空的手有些酸,终于轻轻落在她肩上,仿佛轻柔地将她圈抱在自己怀里。“不要怕,有我在。”
忠言回了院子,在外院点了六个卫兵:“你们几个,跟我来!”
六人恭敬地跟上了忠言。
一边走,忠言一边说:“今晚大人给你们几个安排了重要任务,替一位娘子出一口气。办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为首那人点头哈腰地恭维起来:“知道知道,多谢郎君提点,小的们忘不了郎君的好。”
忠言肃然道:“废话别多说。一会儿见到娘子们,眼睛别看,嘴巴别问,鼻子都别吸一口娘子衣袍上的香气,知道没!”
“是,是。”几人道。
忠言看着这几个人,觉得还算满意,又道:“娘子的身份不是你们几个可以私下讨论的,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是被我听到一个字,”他停下来转过身,朝后头六个人比划了一下拳头:“有你们的好看!”
六人本就巴结着家里的老爷和大郎君,现在能给周怀德做事,以后大郎君念他们的好多多提点,这是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哪里敢到处说,忙表忠心道:“小的不敢!小的只知道完成大人布置的任务,做完任务,小的们就是瞎子、聋子、哑巴子!”
“好。”忠言拍了拍手,满意地走到外头。
*
一行人跟着马车走,由张惠云指路。她知道胡商住的客栈,位于瓦子里一处挺大的酒楼附近。
到了客栈,几个卫兵冲在前面,拿着刀剑就问掌柜:“你们这有个胡商,住在哪一间!”
掌柜被这六位爷的气势给镇住了,磕磕绊绊的说:“二楼、东面第三间。”
卫兵放开他,几人上了楼,冲到房门口,一脚踢开了门。
张善云和张惠云跟在后面,心惊胆战地发现,胡商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正吃着夜宵的猪肘子。善云耸了耸肩,鼓起双腮:“完了,高估背后那位仙人了。”
惠云捏捏她的手:“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胡商被来人的阵仗吓一跳,可能心虚,卫兵还没把他揪起来,他自己就放下猪肘子站起来作揖讨饶:“几位爷爷!小的有错!爷爷饶命!”
领头的卫兵揪起他的衣领:“你说说!错在哪了!”
“小的不该亦是鬼迷心窍,不该骗人!我是被人忽悠了!掌柜娘子饶命!爷爷们饶命!”说话间,胡商从身前的衣襟里掏出两袋钱,“这两袋钱就是今早娘子给的,我都还给娘子,只求饶小的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