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们取来雄黄酒和艾草,送周怀德出门。
然后张善云开始为妇人诊脉。
妇人的儿子关切地望着她们这边:“大夫,我娘真的是痈疽吗?还能治吗?”
张善云沉思不语,眉头紧锁,妇人紧张起来,仿佛等待秋后问斩的囚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张善云说:“娘子脉象滑数,一呼一吸之间脉动有六次之多,可见痈疽毒脓已形成,但娘子面部仅浅红色,许是毒脓刚形成,或是娘子面部皮脂丰腴之故。”
妇人已经哭起来,问:“大夫,还能治吗?”
张善云说:“能。娘子信我。皮肤未破,只要以针将毒脓挑出即可愈,只是娘子的病情特殊,无法请您入里间,只能在此施针。”
妇人如临大赦,忙道:“无妨。”
善云站起来,拿出诊箱里的银针走到妇人身边坐下:“娘子忍忍。”
她取下妇人的帕子,以针刺入面部,果然,针刺即刻出脓,便以纱布拭去,数次之后,脓血尽出。
张善云将血污的纱布扔在一个带盖的瓷罐里,然后写了一张方子,道:“我为娘子开的是清热解毒的方子,每日一副,煎成一大碗水服用,一日一次。七日后可见好,到时再来换方子用。家中用雄黄酒都撒一遍,已故之人穿过的衣物也需要烧掉。”
“多谢大夫。”妇人的儿子上前来接过方子,去掌柜处付诊金和药费。妇人站起身施礼致谢。
送走病人母子之后,张善云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没来由的担忧,便叫阮清拿雄黄酒把案桌擦了一遍,叫小孟他们把隔壁卖养颜膏的铺面整理出来,搬到这边卖,那处先打扫干净备用。
*
入夜,肴楼之中,张惠云像往常一样将关照店里的伙计小心火烛,打烊后关好门窗,然后打算回家,却在门口见到许文彦等在那里。
“有事吗,许主簿?”她警惕地问。
许文彦笑笑,走近一些:“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我怕你入夜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特意来接你。”
第84章回春之术01
“不用,这里很容易叫到马车,我自己可以回去。”说着,张惠云就走了。
许文彦跟上她的脚步道:“惠娘,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一个女人做生意又带着孩子,诸多不安全,身边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
张惠云回过头,冷冷地望着他:“若你今天是来指责我的,麻烦走好。”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许文彦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惠娘,我心疼你。之前是我不好,我现在改过自新了,只想保护你、怜惜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静姐儿也不小了,我可以在家里教她识字、开蒙。等将来她大些,我去物色一位夫子做她的老师,我可以去请我的同年之中学问最出色之人做她的夫子。”
“不用,你放开我。”张惠云甩手挣脱,却被许文彦牢牢抓住。
“惠娘,你不要对我这样冷漠,我知道你很爱我,所以才这样气我恨我。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我一切都听你的,再也不让你伤心了,好不好?”
突然,有人拉开了许文彦的手,肃然道:“我当是谁当街调戏女子,原来是许主簿。”
许文彦甩开他站定了,整了整衣衫,说:“洪都头?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都头误会了,我是来接张娘子回家的。”
洪胜武摆了摆手道:“许主簿,你这个‘接’字用的颇怪,张娘子回自己的家,又不和许主簿往一处去,以主簿大人的学问,何至于遣词用字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况且,主簿掌管文书,却从没听说过保护平民的活现在也要主簿亲自做了。这活还得我们衙役来干,我送张娘子回去即可,不劳烦您。”
许文彦有些恼:“洪胜武!不要多管闲事!张娘子是我前妻,我们的事与你无关!请你立即离开!”
洪胜武鼻中一哼,一点都不怵:“我知道啊,你是她的前夫。以前的你是她曾经的夫,所以和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关系?”
张惠云没有看许文彦,只对洪胜武说:“我们走吧,洪都头。”
“许主簿,告辞。”洪胜武拍了拍许文彦的肩,扬了扬下巴,和张惠云一起走了。
留下许文彦咬紧牙关、抿紧嘴唇站在原地。
洪张二人并肩缓步向明苑走去,洪胜武人向前走,头却扭过来看着惠云:“惠云,今天你去县衙找我了?我回来一听说,立刻就赶来了,你没有收到我给你的信吗?我去张庄办差,去之前估计要两个月,我交代了小万他们,若有急事,让你去找小万,那小子没有给你送信来?”
惠云迟疑了些,“我是收到一封信,但是信封没有署名,信纸上空无一字。”
洪胜武不解道:“怎么会这样?我明天去问他。对了,你这几天可还好?”
“我挺好的。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要两个多月吗?”
洪胜武笑笑,“我办差效率高,办好了就回来了。我想早点回来见你。”
惠云点了点头,也笑笑,不再多言了。洪胜武觉得她的回应有些冷淡,以为她是因为没收到信,以为自己不告而别生气了,急忙讨好地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她:“你看,这是我托人从泉州买来的降真香,送给静姐儿的,孩童佩戴可以辟邪驱浊。”
惠云接过香囊,放到鼻前闻了闻,香味轻幽,不像麝香或者沉香那般馥郁。
洪胜武连忙说:“你不要嫌弃它,它虽然闻着并不很香,但每年除夕,泉州百姓不论富与贫,都要在自家院中焚烧降真香,可驱逐宅院中的怪异之气。这香就像我,虽然看着没什么优点,但我很有用,而且很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