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中的贪婪,在这一刻,彻底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就连周卫国,看到浮桥即将合龙,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过程丑陋血腥,但结果似乎是好的。只要能渡河,这些牺牲,从军事角度看,就是值得的。
他甚至开始有些佩服朱豪了。这个男人,就像一个最高明的赌徒,总能用最少的筹码,撬动最大的赌局,而且,他似乎总能赢。
然而,就在浮桥只剩下最后几米缺口的时候,一阵奇异的嗡鸣声,从南方的天际传来。
那声音沉闷而又持续,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经验丰富的川军老兵们,脸色瞬间变了。
“飞机!”
“是小鬼子的飞机!”
周卫国猛地抬头,他看到南方的天空中,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点。黑点迅速放大,变成了十几架涂着血红色太阳旗的日军飞机。
九七式重型轰炸机和九六式舰载攻击机组成的混合编队。
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像一群发现了腐肉的秃鹫,锁定了皮尤河上那条渺小又醒目的浮桥。
“防空!快防空!”周卫国嘶声力竭地大吼。
第四十一军的防空阵地上,几挺高射机枪立刻昂起枪口,喷吐出火舌。但对于高空中的轰炸机来说,这点火力,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那些刚刚还沉浸在“法空”神话中的僧兵们,此刻终于从发财梦中惊醒。他们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天空中那些越来越近的钢铁魔鬼,脸上的贪婪和疯狂,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彻底的恐惧所取代。
在枪林弹雨面前,他们尚能用血肉之躯去对抗。
但在这种来自天空的、神明般的打击面前,他们所有的勇气和疯狂,都显得渺小又可笑。
“嗡——”
一架日军飞机脱离编队,机头向下,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河面俯冲而来。
在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注视下,一个黑点,从飞机的腹下脱离。
那颗航弹,在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精准地砸向了即将合龙的浮桥。
没有巨响。
周卫国只看到一团橘红色的火光,在桥面上猛地炸开。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水柱,夹杂着无数木屑和残缺的肢体,冲天而起,足有几十米高。
那座耗费了数千条人命,即将连通两岸的浮桥,就像一个被顽童一脚踩烂的积木玩具,瞬间断成了两截。
断裂的桥面,被巨大的冲击波掀起,又重重地砸进水里,激起滔天的浪花。
河面上,那些还在挣扎的僧兵,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扫过,成片成片地消失在翻腾的血水之中。
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
更多的飞机加入了这场屠杀的盛宴。
炸弹,像冰雹一样,倾泻而下。
机枪的子弹,像死神的犁铧,在拥挤的人群中,犁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沟壑。
河滩上,彻底乱了。
幸存的僧兵们,哭喊着,尖叫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奔逃。
有人想往后方的林子里钻,有人想跳进河里躲避,但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躲不开那来自天空的死亡之雨。
朱豪的吉普车旁,阿昌叔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报应啊……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