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大部分人家都燃着火,木窗上透着橙黄色的光。
虽然阿爹说了不用他们守夜,不过赵炎还是把香烛点上了,烧到子时差不多烧完,也算守夜。
村子里还有人在放鞭炮烟花,热闹得很。
青木儿听到外头传来的鞭炮声,才想起家里其实也买了点玩的鞭炮,只是这会儿没人有心情玩这个,也就没想起来。
本该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除夕夜,全被他搞砸了。
他坐在床沿边,抹了把眼睛。
赵炎拧了块热布巾过来,敷在小夫郎红肿的眼睛上:“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
“嗯。”青木儿按着布巾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他最没想到的是赵炎能这么快接受他。
他心里清楚对于汉子而言,一个小哥儿的清白和名声有多重要。
若是家里妻子夫郎名声狼藉,这个汉子定会被人耻笑,试问有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指指点点。
而赵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他拿下布巾,仰头看了赵炎一眼。
赵炎这会儿最怕小夫郎钻牛角尖,见他双眉耷拉,轻声道:“别担心,这不是你的错,爹和阿爹会明白的。”
青木儿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想这个。”
赵炎微微一愣,问道:“那是怎么了?”
青木儿沉默地绞着布巾,手指头被绞得褪去了血色,布巾上的水滴到衣裳上,稀稀拉拉晕成小圆点。
他绞得越来越紧,直到赵炎按住他的手,他登时回过神。
赵炎没有说什么,拿过他手里的布巾放好,揽着人坐在床头,盖上了被子。
青木儿感受着被窝带来暖意,愣了好长时间,突然说:“我记事起,就已经在梅花院,梅花院的夫郎大多是被卖进去的,美夫郎也是。”
赵炎低声问:“美夫郎,便是助你出逃之人?”
“嗯。”青木儿应道:“我……应该也是,只是院里的管事说,卖进来的人太多,每一年都有,他们也记不清我是怎么被卖进去的。”
赵炎握着青木儿的手搓了两下,没说话。
“我八岁时,因为偷东西吃挨管事罚了鞭子,是美夫郎救了我,他那时刚成为花魁夫郎,身边正缺人伺候,便让我跟了他,我从美夫郎那处学了许多媚人的手段,除此之外,还看了许多别人的……床|事。”
他说着,闭了闭眼睛。
这些事听起来很脏,事情脏,人也脏,每个在梅花院里讨生活的人,没有点媚人的手段,是活不下去的。
就连最低等的清倌也知道怎么迎合官人,好让官人下回还能点他,甚至,他们还会向高等的清倌请教如何引得官人流连忘返,夜夜笙歌。
这在梅花院不过是寻常事,谈论起来毫不避讳。
可在寻常人家的耳里,这听起来,很肮脏。
青木儿很肯定赵炎没去过烟花之地,所以他想,赵炎兴许是不够了解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才会不在乎,等他真的了解之后,他还会不在乎么?
他不知道赵炎为何钟情于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赵炎这般护着。
他没去想赵炎听到会是什么反应,他只想把从前的自己说出来,至于赵炎如何选择,他想他都可以接受。
赵炎把青木儿抱进怀里,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肩,说:“青木儿,你没有错,处于那样的境地里,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青木儿怔住了,他不由地抬起头看着赵炎,似是想从赵炎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然而他只看到赵炎眉目间满满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