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没有看那些具无头尸体,而是得意洋洋地回头,对着早己面如死灰的行商和目瞪口呆的老陈头,咧嘴一笑,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服不服?”
那两人瘫软在地,看着那块写着“英雄不容辱”的木牌被高高立起,眼神中只剩下了对这个“不讲人情,只讲规矩”的新世界的彻彻底底的敬畏与恐惧。
审判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遍凉州西郡。
民众的情绪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次日,流民营的普通农田里。
那个新来的流民老陈头,正笨拙地学着使用曲辕犁,一个同在田间劳作的凉州老农走过来指点他。
老陈头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感慨道:
“乖乖,你们凉州的王,杀起人来可真不含糊。俺看着都腿软。”
老农闻言,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虔诚的敬畏。
“老哥,你这话就说错了。殿下那不叫杀人,那叫‘除病根’!”
“俺们这些庄稼汉不懂啥大道理,俺们只知道,殿下来了之后,
这地里的麦穗,粟米苗,就特别听话,长得一年比一年高!”
他抓起一把疏松肥沃的黑土,递到老陈头面前:
“你闻闻,这土都是香的。殿下的‘道理’,连土地爷都服气!”
“今天,殿下当着咱们的面,把那个心坏了的堂叔给‘除’了,这就跟咱们给庄稼除掉害虫一个理儿!
除了害虫,咱们的庄稼才能长得更好,咱们的日子才有盼头!
你说,这是不是神仙的道理?”
而武威城内,一座不起眼的客栈。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就着昏暗的灯火,在一张上好的竹纸上奋笔疾书。
他叫“徐伯”,明面上是京城致仕太傅“文渊公”派来凉州采买西域古籍的管家,实则是文渊公安插在此地的眼睛。
他放下笔,吹干墨迹,看着信纸上自己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字迹,眼中充满了深深的震撼与恐惧。
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一个用火漆密封的信筒中。
信的内容,足以在京城那潭死水里,掀起惊涛骇浪:
“恩师大人在上。
学生此行凉州,所见所闻,皆如梦魇。
此地之王,非人也,乃一在世之‘法魔’
其治下,不以皇权为尊,不以人情为念,唯以其自创之‘规矩’为神明。
日前亲见其公开审案,其过程令学生不寒而栗。
其不以自身喜怒为判,竟驱使万民为审判官,引民意为利刃,再以其所立之法典为名,行酷烈之实,令罪人伏法之时,万民竟感恩戴德,高呼‘殿下仁德’。
此等操控人心之术,学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可惧者,其军中悍将,学堂文士,皆为其‘规矩’之忠实信徒。
凉王驭下之能,己臻化境。
此地己非大雍之土,乃一独立之王国,军民一心,上下同欲,其心可用,其势己成。
学生以为,此人若不除,不出三年,必成朝廷心腹大患!
然其羽翼己丰,非强兵可下。
望恩师早做打算,于朝堂之上,徐徐图之,切勿与之正面对抗”
徐伯写完信,看着窗外巡逻而过的、军容整齐的民兵队,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