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停当,他退后几步,悄没声地隐到一棵粗壮的老松树后,顺手抽出腰带上那杆磨得雪亮的铁矛。
矛尖是他用废钢板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寒光四射,刺人眼睛,是他看家保命的宝贝。
静默没过多久,洞里就传来细微的响动。
一只半大的狍子,警惕地探出半个脑袋,鼻头一抽一抽,不安地嗅着冷风。
猎物现身了!
夫妻俩心头都是一跳,喜意刚冒头就被死死按下去,大气都不敢喘——成败可就在这眨眼的工夫。
那狍子左右张望了一阵,似乎没觉出危险,眼神终于钉死了那几块散发着诱人咸味的萝卜上。
它往前一窜,低头就要叼!
“咔哒!”
机括弹响,两排狰狞的铁齿猛地合死,死死咬住了狍子的前腿!
凄厉的嚎叫刚撕裂山林的寂静,树后的林长山已经动了!
他像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豹子般射出,一声低吼伴着铁矛破空!
“噗!”
矛尖精准地扎穿了狍子的脖颈!那畜生疯狂蹬了几下腿,
猛地一僵,软软垂下。
林长山几步抢上前,一把提起还在汩汩淌血的狍子。
沉甸甸的份量和尚未消散的热气传到他手上,那风吹日晒的脸庞总算绽开一丝难得的笑容。
孙秀娥也赶紧跑过来,看到丈夫手里的收获,激动得声音都颤了:“逮逮着了!长山,咱逮着了!”
林长山咧开嘴,掂量着:“嚯!少说五六十斤!皮子能卖个好价,肉够咱家糊弄一个多月的嘴了!”
孙秀娥却瞧着狍子被夹断的前腿,心疼地咂嘴:“唉,可惜这皮子了,叫夹子啃掉一块,不然到供销社,多换几尺厚实的布多好”
“不赖了!”
林长山浑不在意,“这大家伙,够咱烧高香了!”
孙秀娥连连点头,拽他袖子:“那快走吧,这黑瞎子沟里,可不是久待的地儿。”
林长山却有些挪不动脚,眼睛往洞里瞟:“等等好容易撞上这兔子窝,空手走了,心里过不去啊。”
“刚那么大响动,窝里的兔子怕是早惊了魂儿,哪还敢露头?”
孙秀娥心慌得厉害,“快走吧,我这心突突跳,没着没落的。”
“就再试一把!”
林长山固执地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多一只兔子,招娣就能多吃两顿饱饭”
看他那犟劲又上来,孙秀娥心里虽打鼓,可想想女儿那黄瘦的小脸,终究没再争辩,无奈地回到原地,挨着他蹲守。
滚烫的狍子血,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雪地上,迅速凝结成暗红的冰坨。
刺鼻的血腥味儿,却被凛冽的山风裹挟着,悄无声息地向着黑黝黝的密林深处飘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