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是保住了,可这骨头断了筋扭了的,没百十天好不利索,更何况是要命的大伤?后续吃药、补身子,都得靠钱堆着。家里呢?穷得叮当响,米缸都快空了壳。
孙秀娥擦着泪,望望院里小山似的熊尸,眉头拧成了疙瘩:“卫国,这这东西咋弄?你爹的身子,拖不起啊”
听着母亲带着哭音的担忧,林卫国心里又酸又软,用力握住那双布满茧子的手,眼神像山石一样硬:“娘,别怕。钱的事,有我!”
给爹买药补身子,火烧眉毛。
他立刻去拾掇熊。肉可以分给邻舍,但那最值钱的宝贝,必须捏在自己手心。
那假的“熊胆”和瞧着磕碜的熊掌,在村里不值钱不说,还容易招祸。
真想换大价钱,非得跑一趟几十里外的县城!
“去县城?”
孙秀娥一听就慌了神,“那么远的路!你一个人去?娘的心不得悬到嗓子眼!再说那破胆烂掌的,谁买?别白跑一趟再让人坑了!”
“娘,信我。”
林卫国反过来宽慰她,语气里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东西看着不起眼,保证是金疙瘩!您在家好好顾着爹,其他的,我担着!”
他利落地转到熊尸边。在那匕首划开的腹腔里,手指一探,摸到了那颗毫发无损的真熊胆——这才是压箱底的宝!
下手又快又稳:消过毒的针筒小心抽出一小管浓稠深褐的胆汁,油纸里三层外三层裹紧捆牢,确保一丝味儿不漏。
那几个卖相实在欠佳的熊掌,他也仔细剔净碎骨毛发,用块旧蓝布打了包。
品相差?不打紧。
他要卖的,不是模样,是实打实的效力!
第二天,天还青灰。林卫国揣好两个布包,敲开了老猎户李大山的门。
李大山一听他是去县城给林长山抓救命药,二话没说,把院里那辆除了铃铛哪儿都稀里哗啦乱响的“二八铁驴”推了出来。
“卫国,骑慢点儿!车闸可有点不听话!”
“哎!知道了,叔!”
林卫国跨上大梁,在乡亲们好奇的张望里,生平头一遭,朝着县城的土路骑了下去。
七十年代末的道,坑坑洼洼。
老旧的自行车颠簸得浑身骨头都在叫。林卫国心里却揣着火种,车轮碾过贫瘠的土地,嘎吱嘎吱,朝着那个模糊却全新的希望跑去。
不知蹬了多久,前头地平线上,总算冒出些矮墩墩的房影——县城到了!
街上铺着水泥,虽窄,可比村里的烂泥道强百倍。
两边多是灰砖瓦房或红砖平房,偶尔冒出一座二层小白楼,简直算得上“摩天大楼”了。
行人大多灰扑扑的,蓝黑灰是主色。
穿着中山装、劳动布褂子的男人,穿着碎花或深色“的确良”的女人们。
偶尔过去一个烫了卷发、穿红裙子的姑娘,能引来好几道直勾勾的目光。
路边最扎眼的是供销社。
门框上红漆刷着“为人民服务”,里头水泥柜台高得晃眼,穿着白大褂的售货员靠在柜台上,摇着黑色拨盘电话,嘴里说着什么,眼角都不撩一下。
柜里摆着暖瓶、脸盆、蛤蜊油
供销社斜对面,是县里唯一像模像样的国营饭店。
门缝里飘出白面的香气,暖乎乎的。
好些揣着粮票饭票的“公家人”进进出出,端着热腾腾的肉丝面、捏着油汪汪的大包子,看得路过的庄稼人直咽唾沫。
【亲爱的读者,如果认为内容可以,记得加入书架哦,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