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握着笔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站在他身后的陈海,更是浑身僵硬,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股不祥的预感从何而来了。
他们哪里是抓到了一条大鱼,他们这是……
一头撞进了鲨鱼的嘴里!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的寂静。
空气凝固了,每一秒都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利刃般的眼睛死死锁住侯亮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我知道你是谁。”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一句反问,一把无声的锤子,重重砸在侯亮平的胸口。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我是谁?
这个问题本该由他来问,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敲开嫌疑人顽抗的心理防线。
可现在,角色完全颠倒了。
他,侯亮平,反贪局的侦查处长,成了被审问的那一个。
混杂着羞辱和惊惧的怒火,从他心底猛地窜起。
他强行压下颤抖的手,试图重新夺回主动权。
“你少在这给我故弄玄玄虚!”
侯亮平的声音干涩,却刻意拔高,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慌乱。
“我办过的案子,比你走过的桥都多!什么京州光明湖项目里的贪官,什么赵德汉,两亿现金藏在别墅里,不都被我挖出来了?你以为你是谁?能比他们还特殊?”
他一口气说出自己的赫赫战功,每一个字眼都带着炫耀的锋芒。
这是他的底气,是他赖以成名的资本。
他想用这些沉甸甸的功绩,把眼前这个男人压垮,让他明白,无论他背景有多深,在自己这个“猴子”面前,都不过是另一只要被揪出尾巴的狐狸。
然而,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甚至没有去看侯亮平,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到那杯已经半凉的茶水上,在研究茶叶的沉浮。
这种极致的平静,让侯亮平所有的叫嚣都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说完了?”
男人终于抬起眼皮,淡淡地问。
侯亮平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侯亮平同志,”
男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姿态从容得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最高检派你来汉东,是指导工作,协助办案。我没记错的话,对于重大案件,你应该是在省检察院的统一指挥下,进行侦查活动。而不是现在这样,跳过所有程序,直接把人从机场带到这里来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