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东府里的家业,怎么能落到一个外人手里!
贾芹起初尚且战战兢兢,但时日渐久,眼看两府日益亲近富裕,他每每与人饮酒之时,便又多有些怨言。
以往只管甩手,陪着贾蓉贾蔷终日玩乐便罢,如今贾蓉骨头都不知道化在哪里,贾蔷也投了西府,天天跟在贾琏后头混,也不多搭理他,这更叫他暗自生怨,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贾蔷是个废物”。
况且他又哪里是个能正经念经礼佛的,被打发到这水月庵来,起初事事不能称心,好在静虚虽死,余毒未尽,才叫他竟发掘出这尼姑庵的另一桩妙处,甚至比静虚在时,还愈发的“发扬光大”起来。
借着这桩妙处,贾芹更是“广结群雄”,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奇形怪状的“绿林”人物。
才叫他这位“芹四爷”,又渐渐闯出另一番“声名”来,与人吃酒狭伎,听着这些人言语吹捧,倒也真就渐渐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如此七拐八拐的,又得了几回,和马道婆也日渐熟识。
要说起来,别看贾芹一口一个“干娘”叫的亲热,但实则宝玉才是马道婆正经的干儿子,而且还是贾母亲自叫宝玉认她做的干娘。
若这般来算,她其实倒也成了贾芹“老祖宗”一辈儿的人物。
但眼看着金山银山摆在眼前,马道婆自然也顾不得什么干儿子了——便是亲儿子,也没有银子来的可心!
两人一个是早被疏远,没了风光的隔脉近支,一个是只会装神弄鬼,卖弄把戏的神婆道姑,眼见西府竟出了个贵妃,分明显得蒸蒸日上,又哪里晓得西府内囊里的艰难。
只当西府里不知该有多少金银,又恰巧得了那“宝药”,试了两回,果真灵验,便一拍即合,贾芹提议起意要“做上这一票”。
倘若果真成了,日后若有机会,也未必不能在那东府里也试上一回。
只要多花些心思,收买几个丫鬟,这等事也没什么难得。
‘除掉了那厮,自己如今是东府唯一有资格继承的人,到时候自己说上几句好话,看在都姓贾的份上,西府还不得为自己说话?
便是收不回东府,多少也还能再发一笔!
他那几个丫鬟倒都是姿容极好的,自己如今手底下也有了人手,说不准趁着她们将来落难,还有机会收拢到水月庵里来,也是赏她们一口饭吃。。。
倒也算是给贾蓉贾菖报了仇了。。。’
然而眼看着当下将要成事,贾芹却又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担忧来,不免对马道婆恭维两句道:
“干娘道法精深,这番得了鬼神相助,旁人不晓内情,先待咱们这桩子事完了,日后再寻摸几家高门,替他们消消灾解解难的,不愁得不来一个好名声。
想来日后披金着紫,仙籍留名之时也不远了罢?
只是别叫那蠢妇把这事兜了出来,干娘可还得有个法子才好。。。”
这话正搔到马道婆的痒处,又吸了口旱烟,吞云吐雾一番,得意的笑道:
“这有什么难得?不说日后,便是当下,我若是要进哪家高门说法演道,谁家不是大礼参拜?
单我这庙里,也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的,南安郡王家的太妃,前几日才来添了香油;锦田侯家的诰命,昨儿才来寻我给她家的小妾开了副‘安胎保养’的药,这里头有多少情分在?
就是这桩事发了,单贾家一个,我也不怕他什么!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任他是谁,也奈何不得咱们!”
这话真是言之凿凿,贾芹一听,便也信了大半,脸上又显出几分笑来。
连忙便要张口要再说几句好话,表一表亲近,然而还未开口,忽听得外头有些声响。
然后便有一物,刺破了窗户纸,从外头激射进来,自他耳边擦过,截断几缕发丝,狠狠扎在马道婆的臂膀上。
血水溅射出来,有几滴洒在他脸上,血腥味一瞬间充斥在他的鼻息之间,叫他连呼吸都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