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冰冷刺骨,像无数细密的钢针,无休止地扎进林辰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每一次艰难的挪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视线早己模糊,被雨水、血污和泥浆糊住,世界只剩下铅灰色的天幕,和身下冰冷湿滑、不断延伸的泥泞。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时间在无边的痛苦和麻木中失去了意义。演武场的喧嚣、苏清雪冰冷的眼神、林宏得意的狞笑、赵元坤那如同山岳般的威压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轮番灼烫着他残破的意识,比身上的伤口更痛彻心扉。
“废物…耻辱…滚出去…”
“苏仙子赏你的休书,还不快接着?”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些恶毒的言语,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最后一点清醒。屈辱和愤怒如同毒火,在胸腔里翻腾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与其这样像蛆虫一样在泥泞里挣扎,被所有人唾弃、践踏,不如…不如彻底了断!
对!禁地!家族的死亡绝域!与其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不如死在那里!至少…至少能让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脸上多一丝惊愕?或者,用自己这条贱命,去碰一碰那传说中的凶险,也算是对这操蛋命运最后、最无力的反抗!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求生的本能。一股带着毁灭气息的疯狂支撑着他早己油尽灯枯的身体,他不再辨认方向,只是凭着记忆中那模糊的方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家族最深处那片被浓重雨幕和古老树木遮蔽的阴影爬去。
雨声、风声、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轰鸣,混杂在一起,成为意识里唯一的背景音。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沉,每一次手臂向前伸出,每一次膝盖在泥地里拖行,都像是耗尽了一生的力气。伤口在冰冷的雨水浸泡下己经麻木,但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却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涌,试图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骤然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和身体的麻木,如同细密的电流,刺入了他的感知。
阴冷!死寂!沉重!
仿佛前方不是一片树林,而是一头蛰伏在远古岁月中的洪荒巨兽,正张开无形的巨口,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气息。空气变得粘稠而滞涩,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铅块。雨水落在那片区域的边缘,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排斥,形成一层朦胧的、不自然的雨幕屏障。
林家祖地禁地!
到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的恐惧和敬畏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提醒着他前方是绝对的死域。然而,此刻的林辰,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死灰和毁灭的疯狂。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不知是笑还是哭。恐惧?早己被更深的绝望吞噬。他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布满苔藓和湿滑腐叶的地面,身体因为极致的寒冷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死吧…死在这里…一了百了…”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脑海中轰鸣。他放弃了,彻底放弃了挣扎。紧绷的意志如同崩断的弓弦,身体里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瞬间被抽空。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再也无法睁开。冰冷的黑暗如同温柔的沼泽,缓缓将他包裹、吞噬。意识,向着无底的深渊沉坠…
结束了。屈辱、不甘、愤怒…一切都将归于虚无。林家废物林辰,最终像一条野狗,死在家族的禁地边缘。或许,连尸体都会被这里的凶险吞噬,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也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刹,一点微弱的光,极其突兀地,刺破了沉沉的黑暗。
不是刺眼的闪电,也不是朦胧的月光。那是一点…暗红!
如同凝固的、沉睡了千万年的血!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妖异!它就那么诡异地出现在林辰模糊的视野尽头,在那片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禁地深处,在一片倾颓的、爬满墨绿色藤蔓的古老残垣断壁之间,幽幽地闪烁着。
那光,仿佛拥有生命!它在召唤!在诱惑!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悸动!
“那…是…”残存的一丝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红光狠狠攫住。一种本能的、超越了恐惧和绝望的渴望,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林辰濒死的心底爆发出来!
活下去!
抓住它!
那是…唯一的…光!
求生的意志,被那一点妖异的红光瞬间点燃,如同燎原的烈火,烧毁了绝望的藩篱!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撑着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点红光!
“啊——!”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充满了困兽般的疯狂和不甘!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那一点可能代表生机的红光的极致渴望!
他不再爬行,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被痛苦和愤怒榨出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惨烈的决绝,狠狠撞向了那道无形的、象征着死亡和禁忌的屏障!
噗!
仿佛撞进了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一股远比赵元坤威压更加古老、更加阴森、更加暴戾的恐怖气息瞬间将他淹没!那气息中蕴含着无尽的怨念、死寂的诅咒、以及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无数混乱而充满恶意的嘶吼、哀嚎、金铁交鸣的幻听,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