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女愚钝,想请教您。这赏花宴的位置安排,按理说,是不是该依照来客的身份、品阶,以示皇家恩典,贵贱有序?”
裴明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冷声道:“自然!礼法规制,岂容僭越!”
“哦,原来如此。”
谢桑宁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脸上露出受教了的表情。
随即,她轻轻点了点面前这张寒酸的可怜的小圆凳,语气无辜,带上了一丝委屈:
“那臣女就更加不明白了。”
“臣女谢桑宁,乃镇国大将军谢震霆嫡长女,家父官居一品,爵封镇国公,掌北境兵权,为国戍边十载,功勋卓着”
她每说一句,裴明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谢桑宁却仿佛没看见,只是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带着纯粹的求知欲,看向裴明月,继续发出灵魂拷问:
“敢问殿下,依照您方才所说的礼法规制,臣女今日,为何会被安排在这等犄角旮旯之地?”
她话音未落,暖阁内便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好家伙!
谢桑宁仿佛还嫌不够,她微微蹙起眉尖,娇声抱怨道:“这凳子又冷又硬,垫子也粗糙得硌人,连臣女府中三等洒扫丫头的休憩之处都不如。公主见谅,臣女实在是坐不下去呢。”
众人被这话骇得深呼吸,今日赏花宴这一出戏真是精彩极了!
还未等众人缓过神来,谢桑宁又开口了。
“殿下,臣女斗胆揣测,这定然不是您授意的。您贵为公主,最是懂礼知仪,体恤臣下,怎会如此苛待功臣之女?”
“定是您府中那些办事的下人,眼盲心瞎,能力低下,分不清东南西北,更辨不明尊卑贵贱!竟将堂堂一品大将军唯一的嫡女,安排到这等不堪之地!”
“这岂不是故意陷殿下于不义,让外人误会殿下您刻薄寡恩、苛待功臣之后?”
她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用一种虽然我僭越了但也是为了公主好的语调,斩钉截铁地建议道:
“殿下!此等蠢钝无能、包藏祸心的下人,留在府中实乃大患!今日能如此怠慢功臣之女,明日还指不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依臣女愚见,殿下应当立刻将这些办事不力的废物统统打发出府,永不录用!”
“如此,方能彰显殿下治府严谨、赏罚分明,维护皇家体面啊!”
“你!谢桑宁!”裴明月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谢桑宁,指尖都在颤。
她精心安排的羞辱,被对方反手扣上了一顶治下不严,刻薄功臣的大帽子!
甚至还要她处置自己的下人?!
“本宫府中如何用人,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公主府的事?!”
暖阁内温度骤降,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公主殿下的雷霆之怒。
谢无忧跪在地上,嘴角却勾起弧度,心里狂喊:骂得好!公主快治她的罪!
然而,面对裴明月的呵斥,谢桑宁脸上那副小白花一样的表情瞬间褪去。
她站直身体,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颌,显得娇矜极了。
眼眸里,清澈无辜褪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讥诮。
就象变了一个人!
她红唇轻启:“哦?”
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十足十的嘲讽:“原来殿下也知道,府中之事,外人无权置喙这个道理啊?”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裴明月瞬间僵住的表情,以及暖阁内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
“那臣女就更加不明白了!”她向前一步,气势竟丝毫不输盛怒的公主!
“既然您公主府的事,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管!那请问尊贵的二公主殿下——我镇国将军府,我谢桑宁的院子,该谁住,该怎么处置,又凭什么轮到您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越俎代庖、强令归还?!”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