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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第1页）

王润叶刚离开，喻宥凡和王瑞贺身穿蓝色制服，领着两个拿扫帚的青工，大步溜星走来。喻宥凡见着老师傅，问：&ldo;师傅们都在这儿，韫欢也在呵，有什么热闹事？&rdo;一个老师傅道：&ldo;我和袁师傅找徒弟来了。呶，他正在同润叶姑娘说话，还给了我们俩个橘子，呸，呸。&rdo;说着，将嘴里最后一口橘子籽吐在地上。韫欢笑道：&ldo;宥凡哥，我拿橘子给他们吃哩，师傅给我作证。&rdo;那唤作袁师傅的人和颜悦色，乍一看去，阔脸广额，横眉大眼，一张厚唇，像精雕细刻般有形，身板硬朗，倒让人觉得他更像专给画师练笔的人体模特。袁师傅说：&ldo;行，行。我可以给你作证。不过，你总开小差，找不见人可不像话。&rdo;王瑞贺问：&ldo;他现在跟着师傅干，可依顺着你吗？&rdo;袁师傅笑道：&ldo;他倒也听话哩，但有开小差的毛病，还要我经常满厂里找呢。&rdo;说完，一看王瑞贺身后两个小青工，继续问：&ldo;他们拿扫帚做什么？&rdo;王瑞贺道：&ldo;准备打扫储藏间的卫生。&rdo;

众人说话间，王润叶走出储藏房。王润叶抹了抹额头和两颊的汗珠，抬头一看，红彤彤的太阳明艳艳照着，空气里有桅子花和郁金香的幽香，湿雾凝成水珠沁在皮肤上黏黏糊糊。

喻宥凡唤了王润叶一声：&ldo;润叶。&rdo;王润叶皱着眉头哎哟：&ldo;热，真热哩，快立秋了，天还火辣火辣的。&rdo;两个青工望着喻宥凡，问：&ldo;宥凡哥，是那个房间吗？&rdo;喻宥凡笑了笑，回道：&ldo;嗯！你们进去打扫，下午有新布料送来。&rdo;两个青工遂点头应允，提着扫帚走向房间。韫欢一望喻宥凡和王瑞贺站着，将手里的橘子递给他二人。喻宥凡问：&ldo;哪来的橘子？&rdo;韫欢微笑着，挠了挠头发，说：&ldo;我从家带来的，请放心吃。&rdo;喻宥凡看着袁师傅，见他鬓旁飞雪，略显老态，开玩笑道：&ldo;师傅依然身体健硕，师傅多大年岁了？&rdo;袁师傅坦然一笑，望望身旁正要给他递烟的王瑞贺，开朗地说：&ldo;看你和瑞贺的情形，同我的儿子年纪相访。呵呵，你们猜猜老休今年有多大年纪呀？&rdo;喻宥凡说：&ldo;我猜有五十岁。&rdo;王瑞贺递了一支烟给他，笑说：&ldo;不对，不对，我猜袁师傅有五十多啦。&rdo;袁师傅摆摆手，神秘一笑：&ldo;我跟随上官君先生闯山东、走四川，还在沿海经济开发区打拼过十年，五年前，他在芙蓉镇一手开创了香墅岭，我就跟随他，一直到建成纺织厂，我依然鞍前马后地为他效命。要说年岁，我今年七十一了。&rdo;两人一听，啧啧咋舌。喻宥凡惊诧地问：&ldo;师傅应该到了退休年纪了，怎么还在纺织厂？&rdo;袁师傅接住烟，点燃吸了几口，扬眉说：&ldo;快了，过了这一冬我就退，受先生厚宠，一直不让走，我也闲耐不住，一干就到此年岁啦。&rdo;两人听了，顿时刮目相看。

众人正说话呢，一个青工脚步沓沓地急速跑来。一面跑，一面大声说：&ldo;袁师傅、王哥，你们快去看看，一个新来的掺料工搭错了染料，把一批布料给糟蹋了。&rdo;袁师傅一听，吼问：&ldo;你说清楚，哪个新来的工人？怎么搭错染料的？&rdo;王瑞贺亦急切地问：&ldo;颜色出现问题，那怎么出厂？将来怎么上市？走，我们赶紧去看个究竟。&rdo;三人撇下王润叶和韫欢，径直前往晒布厂。&ldo;谁搭错染料了？是哪些布料？快，快说。&rdo;袁师傅未走近，已大声喊话问晒布架下的工人。十来个工人焦头搓耳议论纷纷。一看袁师傅来了，立刻让出一条道，顿时，挂在晒布架上的布料映入他的眼帘。袁师傅努眼仔细看，布料呈现米黄和暗褐的混浊双色。袁师傅一怔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两腿打颤：&ldo;这种颜色不对呀？不是米黄，不是暗褐，原色呢？赶快把油纸拿来。&rdo;过了一会儿，一个工人拿来一张涂色的油纸：&ldo;师傅给你。&rdo;袁师傅看了一眼，又说：&ldo;那桶染料哩，我看看。&rdo;于是，哗啦一下，从一堆众人中，两桶染料让人提了出来：&ldo;师傅，是这种料。&rdo;袁师傅蹲下身仔细瞧，还拿桑木棍搅和了一阵，说：&ldo;这种色不纯正，不是搭错料的原故。&rdo;王瑞贺俯下身凝眸一望，也道：&ldo;不错，这种料不像原色，这批料是从哪儿进来的？&rdo;工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面相觑。一个工人说：&ldo;这些染料不是由王哥你负责进厂的吗？&rdo;王瑞贺听了，不禁一愣，再一想也对。半个月前，从他的帐簿下曾过目了一批新进厂的染料，那时候，他还同两个青工一件一件核验过呢。

王瑞贺艴然不悦，大声喊道：&ldo;尕娃子哩，快点过来呀。&rdo;片刻过后，尕娃子身穿红裤白褂跑步迎来。&ldo;快，把我办公桌上的帐簿拿来。&rdo;尕娃子听后，一转身迅捷离开。两分钟后，尕娃子怀揣一个帐簿姗姗跑来。王瑞贺双手接住，在帐簿上瞟了几眼，一阖帐簿，当机立断地说：&ldo;把采购部的单卉找来。&rdo;身后，一个青工回道：&ldo;我，我给你找。&rdo;王瑞贺拿着帐簿连声喋语：&ldo;是，是单卉。她怎么干出了这种事？简直有损香墅岭的名誉啊。&rdo;一旁的袁师傅凑上前，问：&ldo;单卉是谁？是那个长着一双凤眼的姑娘吗？&rdo;王瑞贺叹气地回道：&ldo;是她。&rdo;

果然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色亚麻布裙，裙腰系一根红绸带，长着一双单凤眼的姑娘满脸涨红，从人群里探出半个头。她羞答答地睁大眼，好奇又紧张地扫视周遭，神竦心惕，嗫声问：&ldo;是王哥找我吗？好多人哩。&rdo;顾晓一看单卉来了，一把拽住她硬是拉进人群里：&ldo;喂，我说单卉，哥问你话，现在你老实告诉我。&rdo;单卉诡谲一笑，控制着微微发抖乱颤的身子，勉强地说：&ldo;好，你问。&rdo;王瑞贺担忧她鬻良杂苦，只得将帐簿翻给她看：&ldo;呶‐‐你可看好了，七月二十号，批注：全漆染布料，负责人：单卉。可是你签的字？&rdo;单卉故作镇定地瞟了眼签字，咬牙点点头：&ldo;嗯！&rdo;王瑞贺又问：&ldo;是你亲自采购来的？&rdo;单卉答道：&ldo;嗯！&rdo;接着，王瑞贺再问：&ldo;是你过目送进染布间的？&rdo;单卉只觉心间微微发虚，两眼微瞭，手心也一直冒汗，只能咬牙硬挺：&ldo;嗯！&rdo;王瑞贺终于忍耐不住，&ldo;啪&rdo;一声阖上帐簿，大吼：&ldo;你，就知道&lso;嗯&rso;，你知道现在出啥大事了？&rdo;单卉唰的一下，两眼溢出两汪浅浅的泪水，像是浮萍，或荷叶上沁出的露珠。而伫步两人身旁的袁师傅上前，&ldo;嗬&rdo;了一声嗓，说：&ldo;瑞贺你别吓坏她了，一定是哪个环节出漏洞了吧？&rdo;望了望单卉，袁师傅叹气：&ldo;从来没听说过染料色出差错，偏就今天遇上了。单卉，你好好想想，这批染料你是从哪儿采购的？怎么会出现染色差别呢？&rdo;单卉到此时方才明白，不禁一惊：&ldo;染色有差别？什么差别？&rdo;王瑞贺怒发冲冠，对眼前素来小黠大痴的同事，他疲于应对，质问道：&ldo;黄色不是黄色，是米黄。褐色也不是褐色，是暗褐，这个你怎么解释？&rdo;单卉被王瑞贺问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结巴无语：&ldo;我……我……我……&rdo;王瑞贺道：&ldo;你就知道&lso;我&rso;，快说啊，究竟怎么回事？&rdo;单卉想了好半天，回道：&ldo;染料是从省城&lso;吉祥&rso;工厂采购而来，一路上未见差错，到了香墅岭直接进了染坊间，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rdo;王瑞贺一听，登时有如被一块鸡肉噎在喉咙里，吞吐不畅。问又问不出原因，查又无处可查，一时之间，王瑞贺和袁师傅两人皆陷入一片无言的迷茫。沉默了半天，王瑞贺皱眉说：&ldo;看来，这个月的染布不能按时、按量、按质出厂了。先生一惯严格把关，这回先生不把你清理出纺织厂，就算你单卉的造化了。&rdo;袁师傅说：&ldo;咱们把情况汇报给先生吗？&rdo;王瑞贺一拍大腿，刚要说行，一个领导干部说：&ldo;别找先生了，我听说先生一周前进了省城。&rdo;两人听了茫然无措，别无他法，只得驱散了工人，返回各自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