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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第1页）

张司机像吓傻了，不顾一切拽上官黎的胳膊：&ldo;离开这儿，离开这儿。&rdo;但上官黎究竟年轻，任他拼命使劲仍纹丝不动。微明的月光下，只见一座枯寂的坟冢旁，两个男人撕作一团。这样，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时辰，上官黎终于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倒。

张司机不顾年迈，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说：&ldo;你站起来，咱们回香墅岭。&rdo;上官黎目光呆滞地望着梦鹂的坟冢，眼前浮现种种场景。他记得郁金香之吻，记得那款黑色衣衫，还有他们一起游玩明湖园。所有故事在他迷糊的脑海里闪现。再后来，他努力回忆着往后的点点滴滴，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用手捶头，想唤醒渐已沉睡的记忆。他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鲜血。

上官黎痛苦得回忆着一年来流逝的光阴，回忆着梦鹂说过的每一句话。幕夜下，泪水滑过他的两颊，他伸手抹了抹凉涔涔的泪珠，心间嗒然若失。伫立梦鹂寂寥的坟前，上官黎承认，不是因有了新欢，而淡忘了她，而是种种原因，才对她冷漠了一年。上官黎惓惓地低声吟思：&ldo;愿为梁祝，今生今世彼此共患难!阴阳虽两隔，心却时时挂念，希望你泉下有知。&rdo;

张司机听不清他含糊地念叨些什么，只是看见天色已晚，冷风飕飕地刮在脸上像刀割。上官黎听着耳畔霎霎的风声，视线已渐渐暗淡。他眼里的泪水似乎再也流淌不出来，只是轻轻噙着。他站在梦鹂坟前，他自我反醒，自己是个陾弱之人，将她无情地抛弃在酷寒之地。他望着长满野草的坟冢，内心充满了无尽悔恨与自责。张司机劝慰了好几次，终于，上官黎屈服了、认命了，从而含泪转过了身。

张司机道：&ldo;走吧，离开九赫丘，这是她一个人的地方。&rdo;上官黎望了望张司机，听着他绝断的话，一时感到无尽悲凉……上官黎又伫足许久，凛冽的风把他那双敏感的眸子吹溢出泪。上官黎抽噎一阵，感怀道：&ldo;人生苦短，譬如昙花一现。惜愿梦鹂在天有灵，护佑我走完一生。&rdo;张司机垂立一边，从衣兜又掏出一支烟，&ldo;哧&rdo;一声点燃，衔进嘴里。他在心里为上官黎打抱不平，却无能无力，只能缄默地守候。不料想，飘起淅淅沥沥的雨丝儿，横飞斜落，渐渐蒙眯了他们的视线。张司机打了个喷嚏，从车箱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在上官黎的头顶。雨珠碰撞在伞面上，发出铮响之声，如同单调的琴弦拨弄声。张司机道：&ldo;黎儿，听张叔一言，你要节哀为好。&rdo;上官黎眼角噙着一滴雨珠，像他的眼泪一样。上官黎那双浓眉大眼中分明只有一个影象，那就是矜持娇柔的梦鹂。

上官黎道：&ldo;梦鹂，你在骗我。你是一个爱情骗子。你戏弄了我，使我为你付出真感情。我愿化蝶与你双飞。也许你就是一个天使，不属于凡间，也许你只属于天堂。&rdo;张司机闻言深感悱恻，这个虽然放荡不羁，但含蓄胜于慵俗之人，对于梦鹂的一腔真爱，实为人间少有。&ldo;黎儿，天色已晚，站着会冷。咱们一起回家。&rdo;他再次督促上官黎。

雨一阵缓一阵疾，浇在坟茔上，浇在心头上。不知从哪刮来片片槐树叶，卷起沙尘，盘桓地悬飞脚下。夜色漆黑如墨汁，恍若间，只望见两个枯树桩似的影子，嵌在一堆荒坟中间。上官黎回眸望着张司机，终于道：&ldo;张叔，咱们走吧。&rdo;

第二天，是腊月初九，我将一件奭色长袖外套叠放床榻上，希望回承德那天穿上它。葆君为我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向爹娘说明我和上官黎的故事，这个故事像童话般已经打动了她。

早上，喻宥凡带着王润叶来到梦蕉园。王润叶穿着衍缝提花外套，一头秀发用猴皮筋扎在脑后。王润叶牵着喻宥凡的手，看见我伫立空阔寂寥的庭院里，笑道：&ldo;淑茵，准备好了吗？&rdo;我一看她笑容可掬，牵着喻宥凡的手，于是又是羡慕、又是自嘲地问：&ldo;准备啥呀？你穿的衣服是宥凡哥给你买的，是吗？&rdo;王润叶看了一眼自己的衍缝提花外套，笑道：&ldo;嗯，是宥凡哥给我买的，你好眼光。&rdo;喻宥凡情殊怅怅地拨了拨头发，嗅了嗅一束梅花，惓惓地说：&ldo;天冷了，怎么还站在外面？我马上回福建了，明年见。&rdo;我含情凝睇地望着，心里充斥着一抹哀瑟、凝冷、伤寒的愁畅，但是，我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制心里，使外人丝毫不易察觉。

葆君抱着一个洗衣盆走出房间，深深一凛，惊诧地问：&ldo;原来是你们呵？&rdo;王润叶望着，见她一脸和气，像蕴藏着春天般浓郁的气息，笑道：&ldo;葆君妹妹，回家穿啥衣服？&rdo;葆君哝哝嘴说：&ldo;喏，正在洗着，一件双排扣斗篷风衣，我准备路上穿。&rdo;说着，将木盆置于庭院当中，抖了抖衣服，搭在梅花枝中间的晾衣架上。

一抬头，喻宥凡发现微风吹拂蜡梅枝，笑道：&ldo;梦蕉园的梅花似乎专为淑茵盛开，去年冬天开的诧紫嫣红，今年愈加摇摇坠坠，鲜妍丰腴。&rdo;我说：&ldo;数你会拿人开荤，梅花自个儿长得好，未经一点培养，就长得如此鲜绰了。&rdo;正说话呢，一只黄雀飞上梅花枝，大家屏着气，静静望着。我低声说：&ldo;前些日子，我和萧老太太在园中赏景，恰有这样一只黄雀。&rdo;王润叶忙问：&ldo;是这只吗？&rdo;我摇头嗟惜说：&ldo;可惜那只黄雀被人打死了。&rdo;王润叶惊问：&ldo;被人打死了？是谁？&rdo;我笑着，望了他们一眼，慢声道：&ldo;被尕娃子打死了，萧老太太还伤心了两日才罢休。&rdo;喻宥凡笑道：&ldo;尕娃子喜好在园中玩闹，打死一只黄雀又如何？是老太太人老了，念物轻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