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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第1页）

我骑在马背上，走在一条并不熟悉的路上，一道彩虹如勾悬于斜阳谷深处。萧条满目冬寒，一只孤雁在山谷上像鹫一样徘徊。天空澄蓝，一碧如洗，金色的阳光闪耀似碎雪，将我的双眸照射得微微刺痛。大片雪地上，能看见套骡车的铁轮碾过的车辙印，还有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足迹。我顺着印迹走入了斜阳谷。

山谷顶端白雪皑皑，道路两旁长满落光叶子的榛木和灌木，有白突突的大青石半掩在土坡中。我正哼歌走着，瞬间，耳畔传来一阵响遏行云的号角声。我勒紧缰绳趱马向前，扭头凝目，一群猎人模样的山民身穿裘袄，头扎红缨，手上拿着枪箭，正在奋力追赶一只浑身血红的狐狸。惊慌无路可逃之余，红狐躲在距离我咫尺之距的大青石后。猎人们纷涌而来，一字排开，向大青石畔左右寻视。

一个猎人手执□□，拿着一架望远镜朝四周查看，旦见：数里荒郊没荆棘，万株榛木枝桠虬。小径沓沓无人迹，怪木石棱幽梭梭。猎人笑道：&ldo;鹩哥，红狐就在附近，它跑不了。我们人多，一定能逮住。&rdo;有人附和：&ldo;奇怪了，它跑到这儿不见了，躲在哪里了？&rdo;数十个猎人匝堆，看见我骑在马背上，静静向他们望，踏步走过来，拍着马臀笑道：&ldo;哟，好壮实的马。姑娘，看见一只红狐了吗？它从前面跑来了。&rdo;我还没有回过神，一时怔忡，猛然，一个猎人尖着嗓子大叫：&ldo;它在哪儿，我看见了。快，围住它。&rdo;话音一落，数个猎人朝指的方向一瞧，果然，一只血红的狐尾露在青石外面。我望着他们将红狐围拢，手执刀枪，像鬼子进村，踮着脚尖逐步靠近。谁知，恰在此时，骏马一声嘶鸣，惊动了悄悄匍匐的红狐。那红狐倏然一跃，从青石后如一道影子窜了出来。&ldo;它跑出来了，大家快瞧‐‐&rdo;众位猎人惊呼熙攘，有的一跺脚，恼恨地说：&ldo;干脆一枪崩了它，太恼人了。&rdo;其余人纷纷摇头：&ldo;不行，最珍贵的是它的皮毛，万一搞坏了就不值钱了。再说，我们要抓活的，用它的血祭祀神灵。&rdo;倏忽，骏马带着我沿崎岖的山路慢自奔跑，跑出数米，发现身后红狐跟着跑。众猎人一看，红狐随着骏马跑，全都睁大了眼。追了数步，红狐再次闪入榛木丛，他们便停歇下来，伫立雪地上发牢骚。一个唤作鹩哥的猎人跑近，拦在我的骏马前，气急败坏地质问：&ldo;为什么不管好你的马？现在你惊跑了红狐，怎么陪偿我们？&rdo;我一听，感到纳闷，猎狐与一个过客有何瓜葛？我凭白受冤未予搭理，一声不吱。一个猎人随后叉腰吼道：&ldo;姑娘快下来，解释一下。&rdo;我忿恨不已，从马背上跳下。猎人问：&ldo;说，为什么放走它？&rdo;我不知如何回答，只道：&ldo;我……管我的事么？&rdo;身旁的人问鹩哥：&ldo;鹩哥，这位姑娘不像斜阳谷的人，问问她上哪儿？&rdo;鹩哥打量着，目光在我的身上不停地睃视，最后落在马背上沉甸甸的褡裢上。我狐疑地向他望，眼泪已在眼眶中团团打转。我说：&ldo;你们想怎样，光天白日打劫我？&rdo;鹩哥似乎发现了我眼眶中有一汪眼泪，失声纵笑。那笑声是灿烂的、无邪的、纯洁的，以至于我被他的笑声弄懵了。不仅是我，所有猎人也发懵了。只听鹩哥笑道：&ldo;哈哈，你真当遇上了半路打劫的匪徒了吗？难道我们像坏人吗？我鹩哥只是和你逗趣哩。&rdo;说完，众人齐声大笑。一时之间，我觉得十分难堪，我的目光直射地望着他们，大喝一声&ldo;驾！&rdo;，牵着我的马上路。

我已看见近在咫尺的斜阳谷，远处谷顶像覆盖着一顶白色帽子，同那湛蓝的云紧紧相拥。仿佛还有一条大河逶迤地流径山谷。一直走近到阿牛哥那幢四匼用卵石砌出的院落，我才长吁了一口气。房檐上高高的烟囱上冒着轻烟，一艘废弃的船搁在院子里。我提着给他们准备的厚礼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连一个人也没有。炉灶中没有燃薪火炭。锅镬里没有菜米鱼肉。只在桌上零星地放着一些糖果。

我正纳闷不已，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两个中年汉子搀扶着阿牛哥走进房。我刚要开口，一个汉子说：&ldo;他在我家喝了酒，我们扶他回来，你是谁？&rdo;我回道：&ldo;阿牛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来看望他们。&rdo;那人听后相信我的话，将阿牛扶躺在床上，然后安顿我几句，就走出了门。

阿牛哥静静地躺在床上，我望着他魁硕挺拔，仪表昂然，心里有一丝怪异的冲动。这个曾救过我两次的人，在我心里已塑起了一尊神像。我给阿牛倒了杯茶，在他的床边支颐凝坐，轻声问：&ldo;阿牛哥，想喝水吗？&rdo;阿牛睁开了眼，用一种激动和温柔的神色久久注视，然后想坐起身。我说：&ldo;不，你不要动。&rdo;在我的劝说之下，阿牛又躺倒。我们的目光温静地相互注视，不知何故，心有灵犀间竟有一丝忧怨。阿牛用眼神牢牢地盯着，迫不及待地问：&ldo;淑茵小姐，你来了？&rdo;我微咬嘴唇，心里像有一团火燃烧着，像有波涛奔涌着，我递给他茶杯，移开话题说：&ldo;先喝点水，看你的嘴唇有多干涩。&rdo;&ldo;嗯！&rdo;阿牛使劲地应着，接住杯子咕嘟咕嘟猛喝了两口。我说：&ldo;慢点喝，别呛住，看你就像个孩子。&rdo;阿牛的目光掠过一丝光亮，始终盯着我：&ldo;你说我像个孩子？&rdo;我一惊，发现无意失口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我问：&ldo;我差点忘了，我们是同一年生的，对吗？&rdo;阿牛抓耳挠腮嘿嘿地笑着，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什么也不想吃，就坐一会儿。他再次应着我，询问家长里短，我都如实告诉了他。而他，对于我嫁入上官家表示钦佩，说我是一个有勇气和胆谋的人。我把带来的名烟、名酒拿给他。我笑谑地问：&ldo;我知道你喜欢喝酒，但，这些高档名酒你舍得喝吗？&rdo;阿牛说：&ldo;我舍得喝，因为是你送来的。但是，爸在恐怕就不让我喝了。&rdo;阿牛说到父亲，我才想起没有看见老渔夫的身影，于是问渔夫去了哪儿？阿牛告诉我，父亲去了远房亲戚家，两天内就会回来。正说着话，窗外，一阵密雨撒花般纷繁落下，打在窗棂上，&ldo;噼啪&rdo;作响。阿牛拧过身张望窗外的雨，惊嗔道：&ldo;哈哈，怎么会下雨？真奇怪。&rdo;我说：&ldo;春天要到了，自然会下雨。&rdo;我也随着他笑了。阿牛拉长声调望着我，似乎带着一抹刁难的语气：&ldo;如此一来，你无法回香墅岭啦。&rdo;我茫然无措地幽幽说：&ldo;是呀，那怎么办吗？&rdo;阿牛目视窗外，房子周围是一片松林，透过窗棂，一株松枝拂动。阿牛解着闷一样，低声说：&ldo;松树林里有松鼠，白天有松鼠跳上我的房檐。&rdo;我笑道：&ldo;你会进松林里散步吗？这里风景真不错。&rdo;我的目光望向窗外，惊异的发现雨声渐小。阿牛说：&ldo;嗯，夏天我常进松林里散步，如果……&rdo;我追问道：&ldo;如果什么？&rdo;阿牛微有犹豫，回避着我的眼神，突然抓住我的手，颤声说：&ldo;如果你在我身旁，我一定会让你陪我散步。&rdo;阿牛的话让我万分惊讶，我使劲一抽手，闪过目光，心里伤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