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晟听到这儿,终于笑了笑,语气缓了几分:“你这人啊,就像养鹰的,眼睛盯得老远,脚底下却老踩人家鸡窝。”
他放下茶盏,转头看着宗翰,语气变得平静又带几分深意:“行了,秦桧的事,我准了。你想怎么放、怎么用,自行其便。但南征之事——还得缓。”
“你我都明白,打仗不能只看朝堂一边热。金国才刚夺得中原这点根基,百姓未安,兵马未足。我们不是怕打仗,是怕打了个寂寞。”
“你想借赵构搅局,我没拦你;但你真想举国南下——得有个天时,得等一记天雷。”
完颜晟说着,淡淡一笑:“你不是说赵构能掀风?那就让他掀一掀。真能搅得一锅烂粥,我大金自然不等他们收拾,就下去喝汤。”
宗翰低头抱拳,语气肃然:“臣,领旨。”
五日后,金国边境,一辆小车缓缓而行,冬雪已消,春寒料峭。
车中之人神色平静,手里捧着一只黑漆锦匣,匣中藏着一封宗翰亲笔信,信上火漆封口未开,外皮只写两个字:“赵构”。
秦桧坐在车中,目光时而扫向车外南去的道路。身后有数骑金兵护送,俱是宗翰亲卫出身,沉默寡言,不问前程,只认令牌。
这一路不疾不徐,直到越过岳州地界,金兵尽数止步。
“秦通判,”带队副将躬身,“宗帅有言,自此往南,一切由你自行处置。”
秦桧下车,向北拱手,沉声应道:“多谢宗帅相托。此去南朝,秦某——必不辱命。”
副将未作回应,只摆手退下。
而他,也再未回头。
临安皇宫,宜德殿。
阳光透过纱窗,映在榻旁黄花梨书案上,铜炉中袅袅青烟。赵恒着常服倚在椅中,手里翻着工部送来的织坊分布图册,神情放松却不懈怠。
“陛下。”史芸走入殿内,步伐不急,一边递上一叠文案,一边笑着道:“你要的东西我整理好了。”
赵恒接过,翻了翻纸面,略一点头:“这速度挺快啊,女子织坊才起步几天,这就跑了半个临安?”
史芸坐在一侧,轻声笑着:“那是因为你那日早朝的提议,那些原本推三阻四的官员,突然就开始主动送批文了。”
“我还真没见过这帮人办事能这么麻利的。”
赵恒闻言也笑了:“嗯。”
他看着史芸,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不过你也干得不错。我还以为你只是写词做诗的名门闺秀,结果干起政事来,比我手底下那帮衙臣都狠。”
史芸微微扬眉:“那是你给了我机会。换别人,我就是想干,他们也不敢放权。”
她语气一顿,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问题,坊间还是有不少议论,说女人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尤其那些守寡的、没出嫁的,都在被盯着。”
赵恒点点头,神情慢慢收敛下来:“我大概明白了。”
“这是宋朝。”
“礼法比汉唐更严,读书人心里的规矩,也更死板。”他说着,目光轻轻落在文案上,“很多时候,我们推制度容易,推观念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