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芸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再说出再留几日的话。她知道梁红玉这性子,一旦决定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赵恒看了她们一眼,轻声道:“朕知梁将军着急归北境,那也不妨急在这一时。”
他顿了顿,语气转柔,“不如今晚先在宫中暂歇一晚,明日早朝之后,来后宫一趟,朕刚好有话与你说。”
梁红玉一愣,随即抱拳:“臣遵旨。”
赵恒点头,目送她离开,手刚落回案上,便听得身旁一声轻咳。
“陛下。”史芸慢悠悠开口,眼里却藏不住的光亮,“臣妾这回南下,可是有件大事要禀报您,说起来您还得表扬我。”
赵恒一挑眉,坐回椅中,拿起茶盏浅饮一口,语气轻松:“哦?你都能主动求表扬了,那看来还真是干了件正经事。”
史芸得了这话,眼睛一弯,立刻凑近两步,半是自豪半是激动地道:“陛下,我在南边沿海好几个城镇,已经把女子织坊开起来了!不是说说,是实打实的开张了。”
赵恒闻言一顿,放下茶盏,饶有兴趣地看她:“你不是说那边一开始都没人理你么?”
“就是一开始没人理我呀。”史芸撇了撇嘴,眼神却亮得像能点灯,“我刚到的时候,说是官家要办女子织坊,让女人们来学纺织,有工银、有饭吃、还能免役赋那些妇人一个个眼神都躲着我,像我说的是圈套一样。”
“谁让你上来就喊口号。”赵恒打趣了一句,“她们当然不信。”
“正是。”史芸点头,语气一下子沉下来,“一开始可不容易,说白了,愿意来的女人不多。”
“臣妾一开始也以为她们是胆子小,后来才发现,是压根不敢信。”史芸坐下,眉眼一收,神色认真起来,“在南海、温州那一带,女人干点零碎活儿可以,但一听说入坊为工,就觉得是要入契、卖身,怕啊。”
她顿了顿,皱起眉:“大多数人都怕怕被人指指点点。说她们抛头露面,说她们没人家风,尤其是那些有娘家的,爹娘还担心女儿丢了脸,将来再嫁没面子。”
赵恒听得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这帮老封建。”
史芸扑哧笑出声:“可不是嘛,我刚听见的时候也气得不行,后来啊,我就干脆在县衙口贴出榜文,说这是官家主办,织坊里有官粮、有医署,还有专门教识字算账的女先生。
“再加上第一批去的几个,是我挑的几个兵户寡妇,命苦,胆子也大。”
她眉眼飞扬,说到这儿眼里都发亮:“这才没几个月,报名的就开始多起来了!到了最后一个月,江州那边一个织坊门口都排起了队,连隔壁几县的娘子都偷偷跑来问,能不能也开一个。”
赵恒听得嘴角忍不住翘起,眼中透出几分欣慰与赞许。
“你这是开了个好头。”他说着,语气不快不慢,却透出几分由衷,“女人撑起半边天这句话,说着容易,做起来你这是动了根子上的事。”
“臣妾知道。”史芸眼神认真,“但正因为难,才更该有人来做。我这些年在宫里待着,看了太多女子被困于家门、困于命里,哪怕想自立都没机会。这织坊若真能铺开,以后她们靠手艺吃饭,不求人,不受气,那才算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