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双拳紧攥,牙关微咬,额头青筋微跳,却没有反驳。
他是知道的,陛下这番话是要保他命,也保住军心。但人虽活着,面子、权柄、威望,却全打碎了。
他缓缓拱手,低声道:“臣,领旨。”
退下之前,他忽而停步,回头,望着高坐御座上的完颜晟。
“陛下。”
“金宋之战,此乃国运之争,不是儿戏。”他语气沉稳,带着冷静的判断与经验,“臣虽暂不能再战,但请陛下早作准备,另选干将,重整南线军势。”
他环视众人,语速缓却字字如刀:
“大宋如今锐气已起,不可小觑。若以为他们只靠赌赢了一场便可坐看他们自乱,那就是天真了。”
“赵恒那人,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寻常皇帝。”
完颜晟眉梢一动,似有所思。
宗翰却没再多说,转身离去,步伐不快,却沉得像压着千斤石。
几千里外,天山脚下,草木初绿,风吹羊毛,天光苍茫。
回鹘汗国王庭,金顶大帐之中,香料味混着马乳酒气,在空中萦绕。毕勒哥端坐王位,年过半百,须发微白,眼神却凌厉如鹰。
朝堂正议,氛围有些微妙。
一名身穿白袍的文臣拱手禀报,语气压不住兴奋:“大汗!大事!宋金之战再有变数,韩世忠于南线下水村大破金军,撒改战死,宗翰伤退,如今已被金主夺了兵权!”
此言一出,帐中一片哗然。
“金国败了?宗翰被罢了?”一名将领咂嘴,“那可是他们金国的头号猛人啊。”
“是啊。”另一位穿红披风的年轻文臣随即站出,眼神发亮,语速加快,“这不是普通的失败,大宋这边赢得非常精妙。听说是赵恒与韩世忠联手,用了一套很奇的布阵之术,连金人都看不明白,一步一步全被套进去。”
“现在金国南线残兵败将,士气低迷,撒改尸骨未寒,宗翰也被贬了回去,这说明什么?”
那人语气一顿,环视左右:“说明现在,是我回鹘最好的机会!”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王座上端坐的阿斯兰汗·毕勒哥。
毕勒哥没有立刻表态,只抬手慢慢摩挲着玉雕的刀柄,眼神若有所思。
又有一名年长文士出列,缓缓道:“大汗,我等自知力量有限,不能与大国争锋。但若只在金宋之间摇摆不定,最终恐怕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眼下金国连败,大宋势头正旺。赵恒虽说新帝,可行事老辣,背后又有宗泽、韩世忠一众悍将为辅,其人不凡。”
“咱们与其坐等金国施压,不如主动和大宋示好,反得先机。”
这番话一出口,顿时有人附和。
“没错,大宋若得我等助力,势必视我等为朋友。”
“若等吐蕃、西夏之后再行表态,位置就尴尬了,不如先开第一枪,先上船的才有座。”
“大汗,依臣看,不如就趁这个节骨眼,遣使南下,联宋抗金咱们,不出兵,也能从中拿到实利!”
毕勒哥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缓缓点头,目光中掠过一抹果断。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却平静得像深夜的湖水:“你们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