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领了名姓,与前尘割裂,白以浓就很少再看见她了,她很忙,满山弟子都唤她一声师姐,是而责任也大。
白以浓很快放下这个人,境遇所致,她对情感的感知很迟钝,除了自己,也很少在意他人,比起这些,她更喜欢和剑打交道。
再次见到邱以微,已是她入山门的第三个年岁,她小小年纪显出了剑道之间不一般的天赋,逐渐被长老看在眼里,着力培养。
她长高了不少,变化也大,从刚来时脏兮兮的小孩长成了少女模样,模样清冷,性子也冷,没什么人敢和她说话。
时隔三年,邱以微似乎还没认出自己,经由别人提起,才想起来,笑着站在她面前,揉揉她的脑袋,道:“哎呀,阿浓都这么大了,当时来的时候还不到我腰间。”
她懵懂,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自来熟,明明当年之后再没说过话,就可以亲昵地叫自己“阿浓”。
因她能力显眼,也搬上山顶居住,此后,日日都能看见邱以微,她监督师妹师弟们的课业,在这方面,她显得很严苛,不复往日温柔,不管如何都会严格指出,白以浓记得那几年,自己没少挨她的打,但事后,她也会拿着药膏敲响自己房门,给她白日创下的淤青上药。
那之后的岁月,都留下了这位师姐的印记,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剑,第一次切磋,被邱以微不留情面地挑掉剑,而后站在自己身前,笑着向她伸出手道“师妹,起来再战”。
自己虽然天赋异禀,但阅历在前,总比不过自小练剑的邱以微,领悟之道,总差那一点。
她也给自己定了目标,切磋比武中,要挑掉一次邱以微的剑,为此,她自请闭关三个月,出来时时值盛夏,她迫不及待去找邱以微,却得知她要下山历练。
她似乎等这一日很久了,白以浓去时,她正收拾行囊,得知来意,她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待历练归来再和你切磋可好?”
“山下啊,那是山下!我从小就想出去看看,阿浓,你可想过日后下山历练要去哪里吗?”
“下山,找人切磋,挨个打过了,回山上。”白以浓没什么起伏地答,不知她为什么对山下这么憧憬。
“哈哈哈哈!”她笑得很大声,“看来你想成为那个‘剑道第一’了。”
“师姐不是说,不想成为第一的弟子不是好弟子?”
“……”
“师姐,你下山,会给山上写信吗?”她没说写给谁,但邱以微眯着眼看了看她,了然。
“自然,敕广司如今驿运方便,每月我都写一封信给你,可行?”
隔日,她便下山了。白以浓晨起去找她时,才知她天没亮便下了山。
前几个月,她如期送信来,信中给她讲述山下风光,白以浓也从那一封封信中得知了她云游历练的路线,自闽地起,北上去婺州,再去越州、杭州、再往北,至池州。
中间有两个月,敕广司信驿乱了一段时日,直至第二个月,才恢复通信,于是,那个月白以浓收到两封信。
她按着顺序拆开,第一封无非是介绍江南风貌,谈及那里风华,末了,她叮咛写道:
“你天资聪颖,禀赋卓越,易心高,山门师兄姐妹一体,莫因气□□恶,切磋时点到为止,万万珍重,待翌春回山,再与你切磋。明德十八年七月廿八。邱以微敬赠师妹白以浓。”
再拆开第二封信。
但这封信,不太一样了。
“江宁路遇一人赶考进京,被恶匪欺辱,师门有训,扶危济困,行侠仗义,此行从他去东京,他为人温吞,讲话很有意思,与阿期很像,日后有缘,介绍与你认识。”
“欲往东京,早闻京都风华,乃江南之所不及,待见了世面,讲与师妹听。”
信断在八月份,正值彼时秋闱时节。
第173章年年盼归,年年不归
她寄来的每一封信,白以浓只看过一遍便收起了,但唯独这封,她辗转读了很多遍。
此后的信虽不太准时在每月下旬寄来,但至少每个月不曾落下,她继续北上,途径宿州,亳州,在淮南路,最终抵达东京。
十月份时,白以浓再次入山闭关,应对年末的岁终课考,西山一贯竞争巨大,但在这期间的每一次切磋比试,她都乖乖听从了邱以微的话,点到为止。
再出关又是一个月后,邱以微寄来的信被放在她房中的案头,没人动过,甚至蒙了一层灰。
她拆开再读,抛去一些关心叮嘱之语,还有白以浓未曾亲眼见过的京都风貌,还有她与那名为“林胥”的青年的些许事情。那人读书刻苦,是没落的士族家最后的一点希望,邱以微一路送他去了京城,临分别之际,他却挽留她,央求她留下,美其名曰害怕科举不中,折返回江宁再遭恶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