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天气确实不太好,而李磐体质也有些特殊,那处伤口一直不见彻底痊愈,每每都会反复,这样的疾症,只能慢慢调养,但过程太痛苦,他时不时差人来拿药也确实能够理解。
“先拿些止痛的吧,那边的小郎,你家世子每日用药是个什么规制?怎得用得这么快?”
“是昨日、昨日我伺候不周,世子发怒,不慎打翻了,这才……”
这倒也符合李磐的性子,顾云篱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去药房里抓药。
几个侍药还在研磨,研磨的杵钵里红红的一片,顾云篱停下,多看了一眼,问:“这药中竟然还放了朱砂?”
蓝从喻点头:“去火良药,我这还加大剂量呢,也不见那位伤势有缓和。”
抿了抿唇,看着那被研磨成细粉又层层过筛的朱砂,顾云篱心头似乎飞快地划过了什么东西,却没能捉住。
送走这人,两人心累身累地靠在门边闲聊。
“听闻那世子自从右耳受伤后,愈发暴躁了,今天上值路上,碰见几个女官,都在议论那边,说前几天又有人伺候他上药,被打了一顿。”
顾云篱拧眉,没有掩饰嫌恶:“无妄之灾,他虽可怜,这些宫人又何辜?”
“就是说嘛,”蓝从喻摇摇头,“但……那位却对他培养有加,甚至令太傅教导,让人大跌眼镜。”
顾云篱怔了怔,又不免想起太子已经废掉的右腿,还有近来气压很低的李繁漪与别扭拧巴的清霜,不由得有些忧心——李繁漪是怎么打算的呢?虽说眼前最要紧的事情是查清旧案,但她也忘不掉那日月下拒刀时的一切。
她的野心可见明月,莫非仅因太子归朝,就要放弃吗?
这样挨到了下值,两人如同往常般从右掖门出大内。
熟悉的马车在门口等待着自己,但这回,林慕禾却没有如往常般在马车内等着自己,而是站在马车角凳旁,时刻关注着右掖门的动向。
傍晚的风很大,将她素白的衣裙兜帽吹得纷扬,她眉心微蹙,她站在原地掖着手,见自己走出来,不等自己迈开步子,便飞快地跑来。
眼下的皮肤似乎抽搐了一下,若说方才见她独立风中,顾云篱还生出些许欣赏美景的心思,这会儿,这些旖旎就全部消失了,她手心一紧,赶紧迎上前。
不等她开口,身旁的蓝从喻便笑道:“林娘子这是怎么了,不就半日没见吗?”
怎知林慕禾非但没有因这句话而生出羞赧的神色,那双漆黑的眼瞳欲言又止,揪住了一旁顾云篱的衣裳。
蓝从喻也没去看她的表情,扫了一圈,疑怪道:“怎么不见阿含?她这会儿应当下值了才是……”
一扭头,对上林慕禾的眼神,顾云篱心头一颤,飞快地想起了昨日的事情,问:“含娘子怎么了?”
“出事了。”林慕禾言简意赅,“含娘子被大理寺监正押走,此时正受盘问。”
蓝从喻一怔:“什么?”
“是昨日那堆卷宗?”顾云篱问。
“正是,说是数量对不上,现下以调动不力的罪名把含娘子押下来了。”
破了一重,没想到还留有一重,顾云篱闭了闭眼,心道,跟右相这种老狐狸比城府,自己还是太嫩了。
蓝从喻一瞬间没了方才调侃的心思:“这群人真不能让人安生了?什么罪名都能……”
“这事情与殿下说了吗?”蓝从喻一急,问。
“不可,”林慕禾却摇头,“这样的事情再扯上殿下,保不齐会被以结党之由问衅,雪上加霜。”
顾云篱额角抽了抽,问林慕禾:“你可见过含娘子了?”
“尚未,事情发生,就赶忙来这里等着你们,那边也一直是托人关注着。”
想起杜含那张淡漠无所谓的脸,顾云篱忍不住想,她接受盘问,又会如何应对?
……
“含娘子,十六册少了一册,那一册去了何处?这涉及商王,马虎不得,如若能讲出来,此事就是扣个月俸的事情而已。”审问的人缓和着声音,正说着话。
提到月俸,杜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终于动了动,她抬头,道:“十五卷没错,从未有什么第十六卷。”
“架阁库记录的是十六卷,怎会有错?您若说不出来,就只能……”
“我只不过经手代送,真去了哪,不该去问右寺正吗?几位在这里审问不知情的人,不是浪费功夫吗?”
“杜含,右寺正今日因此事都未能前去禹州,他方才也说了,给你的袋子里,完完整整有十六册。”
“你若今日说不出去向,那就不止扣月俸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