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另一道传报声再次传来,方才被这个消息击打得还未回神的众人紧接着便迎来下一波重击。
“东京八百里加急!递长公主李繁漪!”
一片阒寂声中,那信使喘息两声,声音堪称艰涩。
“吐蕃趁此内乱,于四日前进犯河州,欲侵入中原!长公主李繁漪,请即刻回朝!”
*
两则消息的威力不亚于两记重拳,狠狠砸在方才还正庆贺打了胜仗的守军脸上。
是夜,公主帐内彻夜灯火通明。
襄阳还不能撤兵,这一仗虽猛创了叛军,但其根基仍未动摇,南越仍旧会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助力,守住现如今的水道,更是重中之重。
各州府不得不再次出兵,冒着各州兵力削减的风险,助力守备江汉水道。
李繁漪下令回朝,眼下这两个变故,不难猜出接下来的走势——吐蕃进犯的这么巧,商王暗度陈仓得也恰是时候,且都从西方进军,其勾连之心亦是昭昭。
天刚明,彻夜未眠的军队便再次出发,快速行军。
李繁漪的亲卫队紧随其后,随先锋军而行。
顾云篱此行带得细软不多,一提包袱,便能出发,最后叮嘱罢药政司的属官,看着他热泪盈眶满脸不舍地送自己出行,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了马车。
林慕禾坐在车内,正倚着车壁睡着。
就连常焕依也觉得不对,拧眉问:“昨夜没睡好?我怎么觉着这妮子这些时日这么嗜睡呢?”
顾云篱点点头:“正是如此,也是时候回东京,不能再耽搁了。”
本身林慕禾和自己一同来襄阳前线,她便不太赞同,如今她状态越来越差,顾云篱恨不得回到多日前,拦下林慕禾。
但说再多都无用了,快些回东京才是头等要紧的事情。
“禾丫头?别睡了,先起来喝些水?”常焕依担忧地看着沉睡着的林慕禾,扬声呼唤她。
而她却像是睡沉没听到一般,一句回应都没有。
“禾丫头?”她又问。
顾云篱浑身一紧,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不等常焕依再问,她探出手,抚上林慕禾的脸颊。
这一摸,她猝然一个激灵。
“何时起得高热?!”
“阿禾?”她再次试探着叫出声,林慕禾眉头因难受紧蹙着,似乎听见了身旁两人的呼唤,想要努力睁眼,可眼皮却像是黏住一般,努力睁开,也不见效果。
心跳骤然有些紊乱,顾云篱连忙搭指去把脉,手指探触到那跃动着的脉搏的刹那,她的心脏陡然凉了半截。
这样的卖相并不陌生,在第一次临云镇内为她把脉时,便是这样急速跳动的心脉,彼时她身体羸弱,绝计承受不住这样的过强过快的脉搏,好在这半年来,她身体逐渐养了过来,影响暂且还不会太大。
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这样?
颠簸的马车之中,顾云篱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脏在乱跳,还是车内太过颠簸摇晃的缘故,心口里难受得厉害,直至常焕依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这孩子的高热太突然……”
“不,”想起什么的顾云篱却忽然开口,“她这些天异常嗜睡,我就隐有不妙的感觉,如今果然应验了。”
常焕依蹙眉:“嗜睡,也该有个缘由才是。”
顾云篱调整好呼吸,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搂过身旁人发烫的身躯,紧紧将她裹住。
她的身体发颤,明明温度烫得吓人,却还在打着冷颤子。
忽地想起什么,顾云篱小心翼翼地将她手腕从衣料中抽了出来,轻轻将她的衣袖撩起。
被精心包裹住的伤口上的纱布洁白如新,每日睡前,顾云篱都会认真细细给她将小臂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虽有蛊虫的影响一直未能愈合,但这些天精心照料下,即使劳累,伤口也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子。
再将纱布缠开,那层血痂子仍在,只是整个颜色发黑,连着伤口四周,都浮起了一道颇为诡异的黑青色,像是跌打之后留下的淤青。
看到这一幕的刹那,顾云篱便飞快联想到了远在东京的桑盼——子母蛊相连,相互影响着,或是因为这一次相隔太远,又或是桑盼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影响到了林慕禾,是而这几日接连困顿嗜睡,身体用这样的方式调节,直到不堪重负的这一日,才爆发出这样一场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