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篱也应:“正是,清霜,不要想太多了,回去好好睡一日,如何?”
清霜讷讷地应下,靠着车窗向外看去,那模样,甚至还有些惆怅。
顾云篱头一次看她这副模样,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或许那个从前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女孩,如今也要有了自己的心事了。
*
大内,福宁殿内。
年迈病重的皇帝至今还吊着一口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闻不罢休的模样,靠着好几个软枕,才堪堪在软榻上坐好。
与他相反,坐在左边的女子虽眼角有了细纹,但依旧风韵不减,保养甚佳。
“伏玉、伏玉……”李准长嘘了口气,颤着指头喃喃。
“官家,大姐儿快来了,再等等。”桑盼见他又兀自动起来,皱了皱眉,却还是上前温声说道。
话音刚落不久,就听殿外传报,桑盼忙摆手,让人请来者入内。
殿直女史们纷纷敛声屏气,掖着手立在一旁,静静听着那脚步声越走越近,直至在纱帐外停下。
“伏玉来了,快进来。”
片刻后,李繁漪撩起内帘,低身走进,打量了四周一眼。
闷热的夏季,皇帝依旧围得厚厚的,坐在软榻上,双眼无神地看向来者,那双混沌的眸子颤了颤,似乎认出了来人。
“伏玉……”
伏玉,是李繁漪的小字,是已故的母亲,长孙皇后为她取下的。
“皇后,先……出去,我与……玉有些话说。”他说一句话喘三口气,但身边的人还是听懂了。
看了眼那入内后至始至终未给自己行礼的女子,她飞快地掠过,领着女史离开。
目送她离开,李繁漪缓缓收回了眼神,重新落到眼前病得快死了的皇帝身上。
“官家日暮前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病榻缠绵的皇帝就连反应也比常人慢了些许,听见她的称呼,松弛的眼皮子颤了颤,浑浊的眼球没有焦距似的胡乱动了片刻,才在李繁漪的裙角处停下。
四周宫人被屏退,就连他极为信任的内侍都被遣退在外。
夕阳透过西窗棱,在昏暗的室内洒下一束光,将李繁漪与李准隔绝在明暗之外。
她眸色浓郁,目光滑过李准的身躯,再到他指间的玉扳指、身下的明黄色软榻。
香烟从铜炉中飘散而出,在李繁漪面前游移,遮挡住了李准的视线。
“你……上前来。”
闻声,后者眸子动了动,几步上前,在李准身侧站定:“官家留我一人,有什么事情嘱咐?”
“我不在前朝,近、近来……咳咳咳!可发生什么事?”他一句话就要咳嗽一声,艰难地问出声来。
“前朝之事,尽在官家手眼之中,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李繁漪道,“二哥儿监国,虽没什么建树,但也没什么可批驳的。”
听见这个回答,李准沉默了一瞬。
“……淮颂,小谋有余,大略不足,”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桑家虎视眈眈,蚕食皇室不过是朝夕之事。右仆射一介清流……咳!虽、虽有龙门,可桑家世代簪缨,与桑厝斗,终归不敌。”
“淮仪……淮仪可有消息了?”
李繁漪摇了摇头:“没有,举国之力,仍探听不到东宫消息。”
“那、那皇城司……?”
“林宣礼至今未归,已半月没有音讯。”
连着问了两个问题,都不见有消息,李准不知又是哪口气没喘好,倚着软枕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