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收割后的麦田,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割颜殊的膝盖。韩默走得很快,尽管左臂明显受伤,但他的步伐异常坚定,仿佛被某种内在的导航系统指引。
树林比看起来远得多。一个小时后,颜殊几乎是在拖着腿走路,呼吸变成喉咙里灼热的喘息。韩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0t;农舍。&0t;
那是一座被遗弃的砖木结构农舍,屋顶部分坍塌,窗户都用木板封死。后院有个摇摇欲坠的谷仓,看起来比主屋更结实。他们绕到谷仓后面,现一扇几乎锈蚀殆尽的金属门,韩默用肩膀一撞就开了。
谷仓内部干燥阴冷,堆放着霉的干草和生锈的农具。阳光从木板缝隙斜射进来,在灰尘弥漫的空气中形成光柱。颜殊瘫坐在一堆相对干净的干草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膝盖擦伤严重,但没伤到骨头;手掌和手肘多处擦伤;肋骨可能有些挫伤,呼吸时会刺痛。
韩默在谷仓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出口后,开始检查自己的左臂。他的动作精准而克制,右手握住左腕,突然一扭一推,关节复位的声音在寂静的谷仓里格外清晰。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0t;你不觉得疼吗?&0t;颜殊忍不住问。
韩默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复位的手臂,表情近乎困惑:&0t;疼?是的但我能把它调低。就像收音机的音量旋钮。&0t;
这个比喻让颜殊脊背凉。她看着韩默在谷仓角落里找到一桶可能用来喂牲畜的清水,浸湿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过来帮她清理伤口。
&0t;你的能力&0t;她小心翼翼地问,&0t;越来越可控了?&0t;
韩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0t;不完全是控制更像是理解。就像你一直用蹩脚的外语交流,突然有一天现那是你的母语。&0t;他轻轻擦去颜殊膝盖上的血迹,&0t;但我付出的代价是记忆。每次使用能力,就会有一些过去的片段消失。&0t;
阳光移动,照在他的脸上。颜殊突然现他的睫毛在光线下几乎是透明的,瞳孔的金色更加明显,虹膜边缘呈现出细微的放射状纹路——完全不像人类的眼睛。
&0t;我们得处理你的伤。&0t;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从随身小包里找出玛尔塔给的简易医疗包,&0t;你的体温太高了。&0t;
韩默顺从地坐下,让她检查。当颜殊解开他的衬衫纽扣时,倒吸一口冷气——他胸口和腹部的皮肤下,金色的网状纹路已经蔓延成片,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亮,像是一张逐渐成形的电路图。
&0t;这这比以前严重多了。&0t;她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
韩默低头看着自己光的身体,表情近乎科学家的冷静观察:&0t;在适应环境。每次使用能力后,改造就会更进一步。&0t;他抬头直视颜殊的眼睛,&0t;我越来越不像人类了,是不是?&0t;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颜殊心里。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触感依然熟悉,但温度高得不正常。&0t;你还是韩默,&0t;她坚定地说,&0t;无论如何都是。&0t;
韩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痛:&0t;那你还记得我们在柏林分开的那晚吗?你确定没事情瞒着我?&0t;
颜殊的心跳漏了一拍:&0t;什么意思?&0t;
&0t;记忆闪回不只是&039;方舟&039;的。&0t;韩默的声音变得异常锐利,&0t;我看到林秀琴的实验室,看到你站在她身边看到一份文件&0t;他的表情扭曲起来,像是正在与剧烈的头痛搏斗,&0t;那份文件上写着什么?颜殊,你究竟知道多少?&0t;
谷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颜殊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她确实隐瞒了一些事,但那是为了保护他
一声遥远的犬吠打断了这危险的时刻。韩默猛地抬头,金色瞳孔收缩:&0t;警犬。他们找到我们了。&0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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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殊立刻站起来,膝盖的疼痛瞬间被肾上腺素淹没:&0t;多远?&0t;
&0t;三公里,也许更近。&0t;韩默迅扣好衬衫,遮住光的皮肤,&0t;他们带着武器和某种电子设备我能感觉到脉冲。&0t;
谷仓后墙有一扇小窗,玻璃早已破碎,只留下生锈的铁栅栏。韩默用力掰开两根铁条,刚好够一个人挤出去。
&0t;你先走,&0t;他推着颜殊向窗口移动,&0t;去华沙,找到玛尔塔说的咖啡馆——&0t;
&0t;不!&0t;颜殊抓住他的手臂,&0t;我们一起走!&0t;
韩默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几乎是悲伤的:&0t;我走不了我的生物信号太明显了,他们会一直追踪。但我可以引开他们,给你争取时间。&0t;
&0t;你疯了吗?&0t;颜殊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0t;我不会丢下你!&0t;
又一声犬吠,这次更近了。韩默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温度高得几乎灼人:&0t;听我说,你必须找到林秀琴,弄清楚&039;ne-x&039;的真相弄清楚她对我们做了什么。&0t;他的拇指轻轻擦过颜殊颧骨上的擦伤,&0t;然后决定是否要救我或是毁灭我。&0t;
窗外的树林里突然惊起一群乌鸦,黑色的翅膀拍打声如同不祥的预兆。&0t;净化者&0t;和他们的警犬已经近在咫尺。
韩默突然吻了她,这个吻带着异常的热度和绝望。当他退开时,眼中的金色光芒几乎盖过了虹膜原本的颜色:&0t;现在走。穿过树林往东北方向走,大约十公里有个小村庄,可以搭便车去华沙。&0t;
颜殊想抗议,想拒绝,但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的选择。她含泪爬出窗口,在落地前最后看了韩默一眼——他站在昏暗的谷仓里,皮肤下的金色纹路越来越亮,如同一尊正在觉醒的古老神只。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树林,泪水模糊了视线。身后传来警犬的狂吠和男人的喊叫声,然后是某种电子设备启动的嗡鸣,最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谷仓的方向腾起一团橙红色的火球,热浪甚至传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颜殊瘫软在一棵橡树下,无声地哭泣。但很快,她擦干眼泪,强迫自己站起来,向东北方向走去。她必须到达华沙,找到玛尔塔,然后前往伦敦——不仅为了真相,也为了那个正在谷仓里为她牺牲自己的人类或是曾经人类的存在。
远处的火光照亮了波兰乡村的黄昏,乌鸦在燃烧的谷仓上空盘旋,出刺耳的鸣叫。颜殊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无论韩默是生是死,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已经因为那些未说出口的秘密而永远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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