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四烦恼,盘作心结,困扰心神。与父亲生离死别,与赵令律刻骨仇深,与赵令彻势如水火,与张湍——约是爱憎难明。
爱憎难明?
她垂眼审视着他,蓦然冷笑。
怎会难明。负她,欺她,叛她,毁她,今日复又误她。倘有欢喜,亦已枯竭,只余憎恶难泯,愈积愈深,直至怨憎如海,恨恶如山。
天光骤黯,闷雷滚滚。
“要下雨了。”
张湍低声,目光躲闪,避开她的审视,同时递出手掌。
赵令僖摘下幕篱,环顾四周。她已身在院中,有高墙楼台围堵,逃也不及,只能从长计议。她将幕篱丢掷在地,自另一侧下马。
雷声又响。
张湍心中苦笑,绕过马匹,在其身侧揖道:“已为公主备好住处,请公主移步。”
她未再躲避,缓步随之前行,于连廊长道几经回绕,经水榭,过花台,最终停步一方小院门前。
这地方,她认得。
途中便觉熟悉,此刻终于确定。
这是——
南陵王府。
赵令彻、张湍,原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她推开院门,缓步院内,张望四下。她曾醉宿此地,彼时赵令彻正被禁足王府。时移势易,今日是她困足难逃。
“张湍。”
她在院落中央止步,回看门外。
朱门对开,高高的门槛将张湍阻拦在外。他站在门前阶上,垂眸垂首垂袖,身如风雪枯松,单薄寥落。一声低唤,引他抬头遥望,心中暗怀期许,却又满是胆怯。
她缓缓转身,面向张湍。
叱骂怒声涌至喉头猝然消散,神情霎时柔如春光,眉目舒展,盈盈含笑:“明日午时,如月楼陈酿启封,名‘香寒雪’,可否劳驾,与我沽来一壶?”
三两点雨滴落,点在眉间。
雨幕为隔,遥遥相望。
张湍心绪纷乱,百转千回,最终吐出一字:
“好。”
作者有话说:
关于杀害赵令律凶手的湍之双标:
猜测是赵令彻时的张湍:冷血无情杀伤手足不配为君。
猜测是赵令僖时的张湍:她是受了什么苦才会这样伤害自己(赵令律:?)。
?第95章
午正,钟鸣。
如月楼里期待多日的各路来客得知酒已售空,败兴而归。有客好奇追问因由,得知今年春末只起两坛陈酿,一坛赠予少东家旧友,另一坛则被当朝首辅买去。
事经传开,便起非议,席间众说纷纭,对这位首辅褒贬不一,议论不休。最终,是名纨绔醉后拍拍桌道:“你们说的都不对,都听我说。他功劳大,找到皇上赐婚,皇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是在预备喜酒呢。”
赐婚消息从酒桌上泄出,很快传至街头巷尾,各处茶楼酒肆议论纷纷。后晌,解悬听到传闻,思前想后没琢磨明白,散值后直奔张湍家中,准备当面问个究竟。
张湍并未放他进门,只将他拦在照壁前,凝眉回说:“哪里听来的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