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窒息中思考,在窒息中解脱。
直至躯体冲破意志的压制,直直破开水面,扬起浪涌波澜。发间泻水,在脸颊上肆意奔走,划过眉睫,在他睁开双眼的瞬间涌入眼眶,继而缓缓淌出。
他抬起左掌,轻落在颈间。指腹摩过微凸筋骨,最终压上喉咙。
——仿佛回到那日。
门外,两只石狮子久经日晒,竟也透出几分懒洋洋的意味。
赵令僖刚刚走过石狮,院中侍者快步追上前。
“两座宅院相隔较远,我看娘子是步行而来,宅里备有软轿,可送娘子一程。”说话间,一顶墨蓝软轿抬到门前,在她身侧停落。她转身看去,见两位轿夫肩宽背厚,腿足稳健,抬轿行路必然稳当。又看侍者诚心,推让一番后应下,待回到家中,叫白双槐与两位轿夫和随轿侍者各自塞了些散碎银子。
离开这些许时间,后院砖墙经庄宝兴的手已经砌成,四面一尺高的矮墙圈出块空地,用水田里挖出的泥浆填了六七寸高。
赵令僖绕着这块小小水田走了一遭,心中欢喜,要来把秧苗,蹬去鞋袜便踩进水田内插秧,身上虽仍觉酸痛,较之先前症状轻缓许多。她将这方水田内插满秧苗时已将入夜,最后一缕天光收入夜幕内,她才走出水田,赤脚在水田周遭走了几个来回,提着灯盏反复比较那些秧苗的位置,几经调整,终于齐齐整整地排列在水田中。
白双槐与庄宝兴二人连声贺喜。
待用过晚饭,她吩咐人将躺椅挪到水田边上。盛夏夜里,窝进躺椅中摇摇晃晃,看着四角灯火照出粼粼波光,悠然入睡。
未至子夜,便是苏醒。
夜间蚊虫不断,往日在屋中有薰香驱虫,今日在屋外,却是被叮咬出不少红肿。
云涧连夜找出药膏,刚要涂抹,就被她叫停。
“叫小白来。”她拿过药罐,迎向灯光看了两眼后收至一旁,脸上漾出若有若无的笑。
白双槐紧忙赶来,睡眼惺忪。
“搅你好梦了?”
“不算好梦,娘子有事吩咐?”
“去舒家问问,有没有化肿驱蚊的药膏。”她轻拉起衣袖,亮出腕间几点红痕:“水田边上蚊虫太多,难睡安生。”
白双槐看见蚊虫咬痕,骇然惊叹:“这可了不得,我家那边地里蚊虫密密麻麻,活生生咬死过人。娘子快别在这里睡了,我现在就去舒家问问。”
“路上当心。”
待白双槐带药回来时,她刚刚出浴,正趴在榻上由着云涧仔细给自己涂抹药膏。屏风隔在榻前,白双槐紧忙道:“舒公子给了药,说是每隔一个时辰在患处涂抹一次,还送了些香料、香囊,都有驱蚊驱虫的功效。”
“没说别的?”
“问到娘子在何处惹来蚊虫,我照实说了。”白双槐又摸出只木梭,“舒公子听说娘子想要了解耕织,又送了只梭子。”
云涧看着她的眼色,起身绕过屏风,将所有物件尽数接过,送到她面前。
她趴在软枕上,拿起木梭,若有所思道:“云涧,这东西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特别的?”
云涧回答:“织机是用丝线交错排列织成布匹,这梭子,就是织机上牵丝引线用的。”
“牵丝引线。”她把玩着这只木梭,示意云涧先行离去,随后披上衣衫,走到白双槐身前:“知道那舒公子是谁吗?”
白双槐莫名,摇了摇头。
“张湍。”
“张大人?”白双槐更是奇怪,“可属下留意过,声音、身形,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