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玉兔!”
他又听得小泥巴笑嘻嘻地道,文公子瞠目结舌,慌忙去捉那兔,可折了耳的玉兔后足猛蹬,巧捷地乱跳,穿过重围,忍着痛将天书纸衔到小泥巴手里。
与此同时,断了足的三足乌拼力叼起小泥巴衫襟,将他拖出火海。侍从们拔剑而上,寒光如蚊乱舞。小泥巴却踩上了压弯的竹竿,身子往上一跃,像断竹丸子般跳向了空中。
如此一来,侍从们的剑便够不着他,他在空中有瞬息的时间改写天书。小泥巴咧嘴一笑,拿起玉兔递给他的纸片,纸面光滑如玉,确有折痕,是文公子初时给他看的那张天书纸无疑,这是真货。上头写着教微言道人断送性命的几句话:“庚寅年三月廿一,邀易情入文府,未果,易情回观将事由诉师长。师长衅勇下山,为文府阍人所阻,反遭斩首。”
小泥巴未携笔墨。他当即狠狠咬破手指,用血在天书上一划,将那行字抹去。
顷刻间,他忽有一种奇妙之感。世界突而开始黯淡,鲜明的色彩褪去,只余黑白,山峦云水化作氛氲墨迹,世间在悄然发生变化。他仿佛也化作其中一粒墨点,被濛胧水色席卷。
这便是可改人世命理的天书么?小泥巴无由地觉得战栗。
在那世界里,他过于渺小,犹如沧海一粟,恒河微沙。他感受到了有甚么在变化,一条命理的更改将会牵动无数如他这般的卑微砂砾湮没于另一道洪流。
猛然间,小泥巴如被压于巨岳之下,肢体、神识仿佛在渐渐消融,他觉得自己似是四分五裂。墨色好似乌云,铺头盖脸地将他吞入无垠的暗海。
恒久的黑暗里忽而透出了一线亮光。
小泥巴觉得自己在这昏黯里似是已过了千百年。脑袋上像顶了个磨盘,胸口灌满了铅,他艰难地睁眼,却惊见自己瘫睡于一地焦草里。
而文公子却抱着手,和气地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前。
怎么回事?他昏睡过去了么?
小泥巴怔怔地想。方苏醒不久,他头上打钉似的痛。在这疼痛里,他想起先前与文公子的一切过节,想起文公子用天书将微言道人害死的事,想起他从文公子身上夺得天书,将那害人的语句删去的事。
他既将天书上的字句划去,微言道人也理应活过来了才是。
然而风声萧然,满山竹叶宛如沧波,一浪接一浪地推开。这沧波里不见半点人影。一切仿佛有所改变,又好似不曾变过。
文公子开口了:“你方才醒过来,一定很困惑究竟发生了何事,是么?”
小泥巴想开口说话,这才发觉脖颈重得过分,抬手一摸,却是条锁着的铁链,在他昏厥时已套在了脖上。
待文公子伸出手时,他才似遭当头棒喝。
只见文公子手上拿着先前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夺去的那张天书纸,然后沿着折痕缓缓展开。
小泥巴呆若木鸡。
原来如此!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叫道。为何文公子要将天书纸折起?他此前也曾疑惑过,但并未深究。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不是为了省着用天书,而是障眼法——文公子将那天书纸用鱼胶粘好了,便是为了藏起那纸上先前写下的字。
在文公子给他展示的那句话之前,原来书着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