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门突而被用力一撞,大地嗡鸣,尘沙簌簌而下,仿佛其后有万鼓阗阗。
“甚么人?”小泥巴惊惧出声。
一个声音却从那震动里幽幽地飘来:
“打开那扇门。”
“不……不。”小泥巴摇头,黑暗似降下的幕帘,将他的视界包裹,双膝在恐惧地打抖。“我为甚么要打开门?你是甚么东西?”
“我是与你一样,被囚困在此地的可怜虫。”那声音却道。小泥巴这才发觉说话之人嗓音虽平稳,听来却虚弱,沙沙哑哑。“你也痛恨着文家罢?放我出来,我带你逃出去。”
“我凭甚么相信你的话?瞧你门上贴的封纸,你定是只残虐不仁的妖魔。”
黑暗里传来轻笑,“对文家残虐不仁,对你可未必。”
小泥巴发抖着摇头,“比起妖怪,我更信凡人。”
可这话一出口,他却觉不对,且开始怀恋起与三足乌和玉兔共度的时光来了。那两只小妖怪虽好逸恶劳,贪吃成性,却是他的好伙伴。
“够了,够了!”门后那声音恼怒地叫,失了方才的沉稳之态。“你既不愿放我出来,我便自个儿出来!”
言罢,乳窟里忽开始山摇地动,但见壁苔扑扑剥落,巨石滚动。小泥巴跌倒在地,莫大的恐惧亦在心头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响动渐息。
小泥巴环顾四周,只见铁门依旧紧锁,仿佛刚才的狂乱颤动不曾发生过。
“你在瞧何处?”
一片死寂里,那声音忽而又响起了。小泥巴慌忙后跌,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你出来了?”他恐慌不安地问。
“是呀,我出来了!”声音嚣狂地大笑,“现在,小腚|眼子,予我些吃食!”
“你要吃甚么?”
“有甚么可吃?”那声音反惊疑不定起来。小泥巴提起手里的木桶,战战兢兢道,“我不知你是甚么妖怪,若是后罩房里的缺擘驴,我便饲以秸秆,若是人面鸡,我便喂米粒。”
那声音邪恶地道:“我想吃人。”
又吸着涎水道,“你细皮嫩肉的,瞧着好吃得紧……”
小泥巴二话不说,转头便跑。可那声音却又细下来了,哀求道,“回来,回来!我方才是骗你的!你若回来,我便将一件宝术送予你!”
听了这话,小泥巴的步子顿住了。
他对宝术素来是渴求的,幼时在宗塾里未能教宝术破蒙之事已成为他的心结。哪怕是后来情急之下开悟,他那只能发出萤火之光的弱小宝术也教他意冷心灰。
于是他又折返回去,怀疑地问:“真的?”
“真的。”那声音道,“你带些吃食予我,我便给你一件宝术。”
“你先自报家门,我不替不知底细的人办事儿。”小泥巴抱起手,哼哼道。
那声音吸着口水,贪婪地道。“只要你拿一只蒲桃来,我便告诉你我是谁。”
小泥巴去宗祠神台上拿了只蒲桃,走回堀室里,抛在那铁门前。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铁门忽而轻动,门缝底下探出一条鲜红的尾巴,却不大,像一条活柔的软绫。尾巴卷住蒲桃,又缩了回去,可小泥巴眼疾手快,一下捉住住了那红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