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地抚上妆镜,唇角翘起:“好容颜啊,这样好的容颜,难得了。”
屋内只有她的声音,她兀自笑了笑,绾好长发,在衣柜中翻腾出一条鹅黄色的长裙来,她慢慢地移到屏风后换好衣裙,拎着裙摆,脚步轻盈地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她一蹦一跳的,脸上至始至终都带着少女般明媚的笑意,她松开捻着裙摆的手,裙摆放了下来像是飞舞的蝴蝶突然收了翅膀。
修长的手指将捋在身后的两缕长发勾到了身前来,她又坐回了梳妆柜,双手轻轻地放在脸颊两侧,看来看去,良久,终是满意地笑了笑。
“不早了不早了,我呀,应该去看看姐姐了。”
眉眼弯弯,脸带笑意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少女的模样。
余浅偌还是个少女,可她薛杏容才不是呢。薛杏容撑着脑袋看着镜子里熟悉的眉眼,笑的更开心了。她等了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现在啊,她要光明正大的去见姐姐了,姐姐,姐姐,她是阿杏,是阿杏。
薛杏容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她心中怀着喜悦,她的步伐轻快,就像往昔她还是那个纯真少女时候的模样,她要去见姐姐了,就像是千百年前的一样,单纯向上,纯粹如泉的薛杏容怀着从来没有丢失过的信任与依赖,走向自己唯一的亲人,她们啊,是血脉相连灵魂相依的姐妹。
在外面急的快上火的几个丫鬟,看到薛杏容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万分纠结地打量起她的着装来。
有胆子稍大点儿的婢女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二小姐,今日是你生辰,你这着装似乎有些不妥当。”这鹅黄色的长裙干干净净,就连一点儿花边都没有,再瞧瞧这妆容,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平常姑娘似的,身为主人家宴客方,这着实是大不妥了。
薛杏容今日脾气似乎特别好,她笑着看着那婢女一眼:“我觉得很好啊。”说完便大步离开,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婢女。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二小姐有些不大一样?”
何止是有些不一样!几人心中暗暗道。
这简直是大不一样,余浅偌有着京都双姝的盛名,她素来看重自己的着装礼仪,尤其面部表情,从始至终那可都是保持着柔意温和的,今日这位穿着就不说了,和往日的风格差得远了,再者就是那脸上的笑意,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明媚!可是……这明媚二字和谁都般配,就是和他们二小姐不配啊!
婢女摸了摸额上的冷汗,看着薛杏容离开的背影,终是心一狠跟了上去,她一点儿也不想往那二小姐身边凑,可是,没得法子。
前院儿里热闹的不行,来的人很多,名门公子贵家小姐,京都排的上号的几乎都来了。
薛杏容走的不快不慢,但偏是叫人能瞧出她满心的欢喜来,好了好了,总算是要到最后那一刻了,她心中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余浅偌的容色极好,配上薛杏容的气质非但没折损美貌,倒是又添了几分殊色,一时之间倒是叫有些公子哥看直了眼。纷纷暗叹,当真是京都双姝,当得起这名儿的。
薛杏容立在长廊边,撑着朱红色的柱子,偏了偏脑袋,看向花园,园中人多得很,但是,她一眼便瞧见了立在小湖边的人。素色青罗裙,薛杏容眼眶有些发涩,回来了,回来了,姐姐回来了。
薛杏容没有动,她呆呆地立在那儿,双唇紧抿着,她的目光之中带着剪不断的思念,数不清的依赖。
这到了最后,多年来无畏无惧嚣张自我的薛杏容竟是生出一丝惶恐来,她看着湖边的侧影,突然有些害怕那人转过身来,她怕……怕什么呢?大约是怕姐姐的眼中尽是冷漠与厌恶。
薛杏容扶着柱子的手心沁出了汗水,她心神恍惚,好似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