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年前那封家书来到,大郎就变了。
从不犹豫的他偶尔也会有片刻的恍惚;战事之余默不作声的骑着马一个一个村庄的跑;身上的衣裳,还是容娘子里去之前做的那些,中衣稀薄得可见丝缕了,仍将就穿着。
可是。当初恁多的人,小郡王的人,高九郎的人,白甲追踪术那般厉害,将两浙路寻遍。也不见踪影。
容娘一个弱质妇人,又有身子,难道能跑到淮河边上来么?将军如此,不过是聊慰心意罢了。
想来也是,两条人命啊,不晓得可有人埋?若是他,只恐悔得肠子都青了。
四喜再叹,摇头回去睡了。
四喜不知,去岁,赵东楼几以为见着了容娘。
彼时,他正匆匆赶往泸州。途中军队经过一个小镇,就地歇息片刻。
来来往往的流民,往南的,去寻生路;往北的,去寻亲人。长途漫步的男女老少,疲惫不堪,脏污憔悴。一个一个耷拉着脑袋,埋头寻路。
赵东楼在沿街的廊房坐着,部下诚惶诚恐的禀些事务。酷暑时分,军中粮食总是跟不上,他很是心烦,又怪不着下属,便偏头去看街上。
灰头灰脸的人群,几乎不分男女。若是谁失了亲人,恐怕用眼睛是难以寻见的?
他面无表情的扫过人群,心中隐隐作痛。
那个人,不知为何,凭空失踪了。
从此,他的心中便挖空了一块,再也合不拢。
候在门口的陈泰忽地轻呼一声,赵东楼看过去,见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外头北去的人群。
陈泰从不是轻浮之人,赵东楼有些讶异,唤道:“陈泰!”
陈泰犹疑着过来,轻声耳语两句。
赵东楼霍地起身,上马,往北直追。
一张一张陌生的脸惊讶的回头看他,可哪里有她?
一路奔了十数里地,前面是荒郊野外,夜色渐暗,目光所及,不见人影。
“我瞧着……,那双眼睛,十分像容娘子的。可……,可却是郎君打扮!想来不是容娘子,不然,她若活着,来此作甚?”
赵东楼看着前方,山势起伏,蜿蜒小径不知通往何方。半响,方道:“回吧。”
到底还是在信中告诉了徐守中。
那样的人,叫他敬重。用情一事,只在心中。他总道徐守中余儿女情事上凉薄,却不想是一个藏的太深的人。
夜半寒凉,徐守中翻了个身,枕边的硬物磕碰着他的脑袋,他将那物攥进手中。
那是一把匕首。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徐守中的大拇指摸过刀鞘,顺着每一条刻纹抚过,直到尽头,复又闭紧眼睛睡去。